后山有一处僻静的断崖,人迹罕至。崖边有一座几乎被藤蔓覆盖的破旧亭子,据说是某位早已坐化的前辈所留。沈清弦在打扫时发现了这里,便时常在完成杂役后,来此静坐。
并非修炼——她如今也无力修炼。只是静静地坐着,感受着山间的风,听着松涛,试图在这绝对的寂静中,抚平原主残留的怨怼,也梳理着自己未来的路。
这日,她刚在亭中坐下不久,一位负责打扫后山路径的老扫地僧,佝偻着背,步履蹒跚地走了过来。老僧看了她一眼,浑浊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了然。他并未说话,只是拿起扫帚,开始清扫亭子周围的落叶。
扫了一会儿,老僧忽然停下,望着远处的云海,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说与沈清弦听: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这是佛门常见的偈子,意在强调修行需持续精进,涤除心垢。
沈清弦心中微动,却听那老僧话锋一转,声音苍老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然而,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沈清弦猛地抬头,看向那老僧。这后两句偈语,直指本心,道破万法皆空的至理!这绝不是一个普通扫地僧能随口道出的!
老僧对上她的目光,微微一笑,布满皱纹的脸上透着慈悲与智慧:“小姑娘,灵根是道,肉身是道,这山风流水是道,你手中的扫帚,亦是道。道,不在外求,而在心生。心若蒙尘,纵有极品灵根亦是枉然;心若明澈,纵是凡体俗胎,亦可见性成佛。”
说完,他不再多言,继续慢悠悠地扫着地,渐渐远去。
沈清弦怔在原地,心中如同有惊雷炸响!“道在心生”!这四个字,仿佛一道光,劈开了她连日来的迷茫与困顿!是啊,她为何一定要执着于失去的灵根?系统的存在,她自身的灵魂力量,难道就不是另一种“道”?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清越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阿弥陀佛。不想在此处,能闻如此妙法。”
沈清弦回头,只见一位身着月白僧袍的年轻僧人不知何时已站在亭外。他眉目如画,气质出尘,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佛光,悲悯而圣洁。正是前来天衍宗交流、素有佛子之名的了尘。
了尘的目光落在沈清弦身上,那双能勘破虚妄的佛眼,似乎看到了她身上那被强行扭曲、几乎断裂的命线,以及命线深处,那一点在绝境中依旧不曾熄灭的、坚韧不屈的灵光。
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慈悲。他双手合十,缓声道:“女施主命途多舛,然灵台未泯,实属难得。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说着,他从腕间取下一串看似普通的木质佛珠,递向沈清弦:“此乃静心檀珠,或可助施主平心静气,照见本我。”
沈清弦看着那佛珠,又看了看了尘那清澈见底、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眸,沉默片刻,伸手接了过来:“多谢大师。”
佛珠入手温润,一股淡淡的宁神香气萦绕鼻尖,竟让她连日来焦躁不甘的心绪,平复了不少。
了尘见她接过,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离去,僧袍飘然,不染凡尘。
沈清弦摩挲着手中的佛珠,看着了尘消失的方向,又回想那扫地僧的话语,眼中光芒闪烁。
道在心生……佛子点化……
她的路,似乎并非只有引雷淬体这一条绝路。或许,她该好好想想,如何利用这“心生”之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