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尘再次来到后山断崖亭时,发现沈清弦并未像往常一样静坐,而是在亭外空地上,以一种奇异而缓慢的姿势活动着身体,动作间隐隐有微弱的电弧闪烁,伴随着她压抑的闷哼声。
他驻足观看,没有打扰。直到沈清弦力竭停下,浑身被汗水浸透,他才缓步上前。
“阿弥陀佛。沈施主近日,似乎另辟蹊径。”了尘的目光落在她手腕上那串静心檀珠上,佛珠依旧散发着淡淡的宁神气息,与她那身引雷淬体留下的狂暴痕迹形成奇异对比。
沈清弦喘着气,擦了擦额角的汗,看向他,眼神平静:“大师是来劝我回头是岸的?”
了尘微微摇头:“苦海无边,岸在何方,因人而异。施主选择的路,虽艰险万分,却也是‘岸’的一种可能。贫僧只是好奇,施主于绝境中,看到了怎样的‘道’?”
两人便在亭中坐下。起初,多是了尘讲述佛法精义,沈清弦静听。但渐渐地,沈清弦会提出一些疑问,她的问题角度刁钻,往往直指佛法与修真之道的根本矛盾与相通之处。
“……佛说众生平等,无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可我辈修士,逆天而行,求的便是超脱众生,成就自我,这与‘无我’是否相悖?”沈清弦问道。
了尘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沉吟道:“佛法所言‘无我’,非是泯灭自我,乃是勘破‘我执’。修士求超脱,亦是求大自在,若能不执着于力量、长生之相,明心见性,亦是佛法。”
“如此说来,佛与道,到了极致,或许本是同源?”沈清弦若有所思。
了尘看着她认真思索的侧脸,看着她那双在谈论精深道理时熠熠生辉的眼眸,心中最初的怜悯,不知不觉间化为了惊讶与欣赏。他见过太多天才,但如她这般,在灵根尽废、身处绝境之下,依旧能保持如此清晰敏锐的思维,对大道有着独特见解的人,实属罕见。
她并非顽石,而是一块被尘埃覆盖的美玉,正在以另一种方式,绽放出内在的光华。
之后的论道,渐渐变成了双方的交流。了尘发现,沈清弦虽然对佛法典籍不熟,但其坚韧的心性和在绝境中的感悟,往往能给出令他耳目一新的见解。
他开始期待与她的每一次交谈。这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点化,而是平等论道的欣赏。那颗原本只有慈悲的心湖,因这独特的女子,泛起了丝丝缕缕难以言喻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