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叶清香尚未散尽的小亭里,青石板泛着微凉的潮气。
月疏影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剑身在日光里漾开一道冷白的弧,却因姿势歪斜失了锐气。
“肩再沉些。”,沈樵的声音像浸了温茶,清润地落在耳边。
他上前半步,骨节分明的手指隔着薄薄的素色衣袖,轻轻抵在她上臂内侧。
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进来,月疏影肩头微不可察地一颤,却听话地放松了肌肉。
沈樵又屈指推了推她的手腕,“剑尖要平,如对明月,不可歪斜。”
他后退时,目光扫过月疏影调整后的姿势。
脊背挺直如松,手臂微曲成弧,长剑稳稳指向前方,清冷的侧脸在晨光里透着玉石般的质感。
那是经他一一纠正才有的模样,像亲手将璞玉雕琢成器,一丝陌生的快感忽然窜过心口。
沈樵微怔,这感觉新奇得让他讶异,却并不讨厌。
月疏影的确聪慧,不过两次提点,便摸清了发力的诀窍。
剑法第一节的最后一个收势,她手腕轻旋,剑身在身侧划出半圆,稳稳归鞘时,连衣摆扬起的弧度都恰到好处。
“休息会儿吧。”,沈樵开口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比平日略哑。
他看见月疏影额角沁出的细汗,顺着鬓角往下滑,下意识便抬起了手。
指尖刚要触到那片温热的皮肤,却撞进她抬起来的眼眸里。
莹润的眸子像盛了汪清泉,脸颊染着薄红,浓密的眼睫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
沈樵的指尖猛地一颤,像被烫到似的收了回来。
他垂眸掩去眼底的波动,从怀中掏出一方月白丝帕,递过去时语气尽量自然:“擦擦汗吧。”
月疏影抬眸接过,指尖却在交接时轻轻包住了他的半只手掌。
她的指尖温热,拇指还无意识地按了按丝帕边缘,随后抬头时,嘴角竟牵起一抹极浅的笑。
那笑意落在她清冷的眉眼间,像雪地里初绽的山茶花,带着欲说还休的软意。
沈樵的眸光骤然暗了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钩了一下。
可这触感与笑意都快得惊人,等他回神时,月疏影已经收回了手,正用丝帕轻轻按压额头。
“洗干净后,我再还您。”,她叠好丝帕放进怀中,声音依旧清淡,听不出半分异样。
沈樵喉结上下滚动,随即温温一笑:“不过一方丝帕,不必特意还。”
月疏影没应声,只是抬手理了理微乱的衣袖。
她不知道,自己那点无意的触碰,让沈樵在原地站了许久,指尖残留的温热触感,竟在心里牵出了绵长的牵挂。
“剑法需循序渐进,每日练上一个时辰便够,切不可贪多贪急,伤了筋骨。”,沈樵望着月疏影,语气依旧温和,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方才被她碰过的地方。
见她点头应下,便挥了挥手,“你先回去吧。”
月疏影不置可否,转身时衣摆扫过青石板,带出细碎的声响。
可刚走两步,身后便传来沈樵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疏影,等一下。”
她应声回头,眼底带着几分疑惑。
沈樵迎上她的目光,喉结微滚,才缓缓开口:“这几日,你是借住在你师兄那里?”
“是。”,月疏影回答的简短,语气里听不出波澜。
听到肯定答复的瞬间,沈樵的眉尖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不虞,快得像被风吹散的云。
他很快敛起情绪,语气尽量自然:“另一侧的属峰一直空着,本来一早便该拨给你,前些日子因琐事耽搁了。你今日若不忙,便搬过去吧,别再叨扰你师兄了。”
月疏影没有追问缘由,只是微微颔首:“好。”
她垂着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乖巧的模样让沈樵心头又是一软。
他几乎要脱口而出“我陪你搬”,可话到嘴边又猛地顿住。
理智回笼,指尖的热度仿佛又清晰起来。
他是她的师父,这般主动,未免太过越界。
沈樵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摆了摆手:“去吧,有事再寻我。”
月疏影应声转身,这次的脚步没有再停顿,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竹林尽头,沈樵才收回目光,眉尖的蹙痕却久久没有松开。
踱步至凉亭中。
指尖捻着的茶筅顿在桌沿,碧色茶汤漾开细微的涟漪,像极了他此刻莫名翻涌的心绪。
疏影跟着大徒弟已两日,这个念头只要在脑海里一碰撞,心口便堵着团无名火,烧得他指尖都泛起薄热。
便是自己这个师父,也没有师兄妹两个相处的时间长久。
这滋味于他而言太陌生了。
自他闭关修成沧溟剑法,心境便如深潭古井,从未有过半分波澜,如今却被个天资出众的小姑娘搅得一塌糊涂。
“月疏影……”
他低低念出这名字,唇齿相触间,寻常三字竟缠上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连呼吸都跟着滞了半拍。
他垂眸望着茶汤里自己模糊的倒影,眸中温润碎成星点,心底却有个声音在反复叩问:你可是我命中的劫数?
风穿竹林,叶影婆娑。
沈樵缓缓抬眼,透过交错的竹叶缝隙,望向那好不容易穿透层层绿意,落在石桌上的细碎日光。
那光芒柔和,却偏生映得他眼底生出几分决绝。
“你既然已经闯入了我的生活,”他声音轻得像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就算是劫数,我也不会躲了。”
日光在他温润的眸子里流转,本该是圣洁安宁的模样,可配上那句近乎偏执的呢喃,却凭空添了几分引人探究的诡谲,仿佛平静水面下,正暗涌着足以倾覆一切的漩涡。
作者老婆们!怎么没人看我这本书捏dT-T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