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锈的面包坊

生锈的面包坊

蓝玲的指尖划过布满铁锈的门把手时，金属碎屑硌得她掌心发疼。这扇门像是从上个世纪的废墟里扒出来的，油漆剥落得露出底下暗沉的红，门楣上“甜心面包坊”的招牌只剩半块，另一半不知去向，风吹过时，残余的木片发出吱呀的呻吟，像老妪在哭。

她是被一封泛黄的“入职通知”拽进这游戏的。通知上的墨迹洇开，字迹扭曲得像虫子爬，却清清楚楚写着：“诚聘面包师，包吃住，待遇从优——甜心面包坊。”蓝玲盯着“包吃住”三个字发愣，她刚在现实里丢了兼职，口袋比脸还干净，鬼使神差地点了“确认”，再睁眼，就站在了这扇门前。

推开门，一股混合着陈旧面粉、甜腻焦糖和淡淡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屋内光线昏暗，只有几扇高窗漏下惨淡的天光，勉强照亮满是灰尘的柜台。柜台后立着个足有两人高的铸铁烤箱，炉门是诡异的弧形，像咧开的嘴，散热口“咔哒咔哒”地响，仿佛心脏在漏跳。

蓝玲抬手理了理自己蓬松的双马尾——发梢是柔和的浅金色，用同色系丝带松松束着，随着动作轻轻晃了晃。她穿着一身干净的蓝白女仆装，领口的蝴蝶结系得规整，袖口的蕾丝边也没沾上半点灰尘。她的眼睛像浸在泉水里的玻璃珠，亮得惊人，此刻正好奇又警惕地打量着面包坊内部。

“有人吗？”蓝玲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清脆，在空旷的面包坊里撞出细碎的回音。

没人回应。

她犹豫着往里走，目光扫过落满灰的展示柜，里面本该摆着面包的托盘空空如也，只有几个发黑的玻璃罩，罩着些看不清形状的、硬邦邦的东西。墙壁上贴着几张褪色的海报，画着穿围裙的女孩笑盈盈地捧着面包，可那笑容在昏暗里看久了，竟显得有些诡异。

“叮铃——”

门口的风铃突然响了，蓝玲惊得一缩脖子，像只受惊的小雀，猛地回头。

门口站着个同样穿蓝白女仆装的女孩，头发也是双马尾，发带和蝴蝶结却是更深的天蓝色。那女孩歪着头看蓝玲，嘴角扬着标准的、甜得发腻的笑容：“你好呀！是新来的面包师吗？我是芙蕾，这里的……店员？”

蓝玲松了口气，这才是游戏该有的“引导NPC”模样。她点点头，眼睛里的警惕散去些许，多了几分属于新人的茫然：“嗯，我是蓝玲。请问……要做什么？”

芙蕾的笑容更甜了，她蹦蹦跳跳地跑到烤箱边，拍了拍那冰冷的铸铁外壳：“老板说啦，今天要烤‘特制杏仁面包’！材料在储藏室，你去拿面粉、酵母和杏仁酱，我来预热烤箱！”她说话时，发梢的蝴蝶结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像两只振翅的蓝蝴蝶。

蓝玲顺着芙蕾指的方向找到储藏室，门没锁，一推就开。里面堆满了麻袋，空气中的面粉味更浓了。她找到标着“面粉”“酵母”的袋子，又在一个落满灰尘的陶罐里挖出了黏糊糊的杏仁酱——颜色深得发黑，闻起来甜得有些刺鼻，不像正常杏仁酱该有的香气。

“这材料……没问题吗？”蓝玲捏着陶罐边缘，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迟疑，指尖不自觉地蜷了蜷。

“当然没问题！”芙蕾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雀跃，“老板的秘方超棒的！快拿过来吧，烤箱要热好啦！”

蓝玲抱着东西回到操作区时，芙蕾正蹲在烤箱前，用一块破布擦拭炉门。那“咔哒”声不知何时停了，烤箱散发出滚烫的热气，金属外壳烫得能煎蛋。芙蕾抬头冲她笑，露出的笑容在蓝玲看来，似乎比刚才僵硬了一瞬：“快把面团揉好放进来！记得，要在晚上十点前烤好哦，不然……”

她顿了顿，笑容里的甜意淡了些，蓝玲清晰地看见，对方眼底掠过一丝极快的、说不清的阴影，像被什么东西拂过：“……不然老板会生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