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覃洲通常在学校里犯了不好的事情,回家后都会对着佛祖像拜上几拜。
斯文典雅的檀木香破开烟草香,颀长端正的背影打落在肃穆寂静的豪宅地板上,透隙的秋阳缓而准地抚在梁覃洲肆意耀眼的金发上,无意中成为昏暗里一抹格格不入的亮色。
与往日不同,今天他破例的虔诚模样让在一旁静静看着的阿廷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来。
但他转念一想,梁覃洲骨子里就带着股恶感和坏感,平常在学校里也贯彻着为所欲为的作风,估计他这时候是得知夏长晴跳楼死了,所以拜的佛祖。
会拜佛的玩世子弟加上富裕的家庭背景,任谁也不敢相信,本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此时拜佛竟然是为了让心里头能畅快点。
睁开眼,梁覃洲转身从阿廷手里揽过已经点燃的烟,慢慢悠悠走到客厅,狭长的影子幽幽斜在展品柜前,不屑懒散的目光随意扫着那些奢华却不实用的东西。
一遍遍的吞云吐雾,埋不下心尖的烦躁,眼前却只淡淡浮现出少女清艳明媚的面容。
虽然事情都花钱差不多处理好了,但从警察口中听到有个女孩出面跟他们指认害死夏长晴的是以他为首一行人时,他还是没来由觉得有意思。
幸好在他们家在警察局有人脉,不然他差点就要被人抓捕缉拿归案了。
光是简单想想,梁覃洲眸色里的情绪就越发汹涌了。
明明裴来安可以装作不知情却偏要多管闲事,但奇怪的是,他一开始对她产生的那点悸动反倒随着这件事而变得更加强烈。
当然,裴来安接下来的日子也注定不会比夏长晴更加好过。
翌日,裴来安听从班主任安排待家休息了。
她实在没有办法忘记夏长晴跳楼死去的惨样,所以昨晚连续做了一整晚的噩梦。
凌晨醒来时,她甚至快要被逼疯了。
因为她想不清自己劝了那么久的女孩为什么会在接近正义的最后一秒坚持不住了。
裴来安抱头苦想,直到有人敲门,她才勉强稳住神。
结果刚一拧开门锁,出现在眼前的人差点没把她吓死。
“梁覃洲,你怎么?你不是进警察局……”
裴来安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梁覃洲没应她,慢慢往狭窄的屋子里挪近,眉头向下蹙着,指间勾了根香烟,冷漠的神情里掺了丝久违的苦恼。
梁覃洲,他的名字,时常被捧在金字塔尖的名字。
现如今,却被人如此轻易且无所谓地喊了出来。
梁覃洲也不知道自己在暗喜什么。
直到整个人侵入整个逼仄又冷清的空间里,他才舍得开口,一开口语调却又异常温柔:“我还以为他们办事能很利索。”
他边抬手,边把烟拥进嘴里,颀长的身影朝裴来安压下来,笑得太冷又太好看。
这话既是说给他自己的,也是说给裴来安听的,他想看看她在得知自己没被拘留会是什么反应。
但,她只是抢走了他手上的烟。
“要抽烟就滚去警察局抽。”
“跟踪我没一点意思。”
裴来安面上维持住镇定,拿着烟的手却在轻微颤抖。
她也不清楚梁覃洲为什么没被警察抓走,而且还找到了她的家庭住址。
梁覃洲瞧见她这副冷静的模样,眸子渐渐凝上深邃的寒色,意图借助朦胧的月光将面前的人看清。
“来安啊来安,我说了我们后会有期的。”
他伸手摁住她清瘦的肩,宽松的长袖很快被他摩挲着起了皱。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是要报复我?”
“梁覃洲。”她把这三个字嚼得很重,眼神里却透露出淡淡蔑色。
裴来安拧起眉,知道他目的不单纯,所以也没想和他过多弯绕。
“但如果要报复的话……”她迎上眯起来的眼睛,拖长语调。
“我昨天已经报了警,你要是敢害死我,警察局一定会第一时间来抓你坐牢的。”
她目光死死地盯住他的下一步动作。
“坐牢?呵呵呵……”
梁覃洲像是听到了什么顶级笑话,手上突然收力:“裴来安,你是被吓蠢了吗?”
“夏长晴都死了,我依旧还随心所欲地呆在这儿,你说我再欺负一个你,会不会被他们拷回去呢?”
“十恶不赦的混蛋玩意!”
裴来安被他的话气得不轻,她没想到这种作恶多端的人警察局还有人包庇着。
梁覃洲失笑,阴鸷的视线里,此时还在做挣扎的裴来安就是下一个猎物。
他冰凉的指腹有意般轻轻擦过少女粉嫩的唇瓣,眼神玩味。
“来安啊,我可比混蛋混多了。”他眼尾上挑,眼眶渐红,作出一副无辜可怜状。
裴来安强移开视线,勉强忍住心头的恐惧,长而密的睫毛在迷人的光晕下颤动,掩下眸底多样的情绪。
“怎么不顶嘴了?”
梁覃洲微微低头,强制缩小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你滚。”
她抓住时机,刚想伸手给他一巴掌,结果手腕才仅到半空,一股霸道强劲的力就把它硬生生拽下来了。
“昨天扇我没扇够?”
梁覃洲在她耳畔边低语,宛如一条雨林中的巨蟒,片刻间缠上她僵硬的全身。
裴来安被他身上灼热的温度吓得一缩,急忙要逃离时,却被他轻松揽进了怀中。
“裴来安,直视我。”他没耐心陪她玩了,语气也变得愈发寒冷。
可裴来安一心只想着挣脱开他的束缚,所以对于他莫名其妙的要求根本不予理会。
而梁覃洲瞧着她这副浑身带刺的模样,眸色渐暗下去。
他势必要把她身上的一根根刺拔掉,让她放低姿态,仰着头和他求饶。
这是一次病态且疯狂的驯服计划,可梁覃洲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你先放开我!”
可一无所知的裴来安见他就好像没有尽头般地一直禁锢着自己,实在没办法冷静了。
“梁覃洲,你打算怎么欺负我?”她张口,可变成他不说话了。
“就这样和我僵持不下有意思吗?”
良久,他缓缓开口:“至少我觉得有意思。”
“可我没功夫陪你在这儿疯了。”
裴来安今天本来是打算去医院里看昨天那个晕过去的男生,因为她听到班上的女生说那男生和夏长晴有些关系。
可现在却因为梁覃洲无耻又没有意义的纠缠,连门都出不了。
她越想越气,就直接朝他吼道:“说话啊?为什么当哑巴?”
“你找到我家来,不就是因为昨天我报警了吗?那你现在要报复就报复,别一副想下手又不敢的样子,行吗?”
她骂得很难听也很费劲,但的确激怒了梁覃洲。
他扯着她甩到沙发上,随后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将她压在了身下。
“裴来安,你有种就再骂一遍。”
他眸光淡薄,喉结上下动着,金发也在微弱的月光下渡上新光泽。
狰狞的,疯狂的,却又是悸动的。
“我说……”她不服他,就打算继续骂。
可是他却没给她这个机会,低头就用力吻了下去。
裴来安被他疯狂的举动吓住,伸手即将推开他时,却被他一只手轻易摁在了墙壁上。
于是,没想过让他占便宜的她也毫不犹豫咬了上去。
十几秒过去,他们之间,没有半分初吻的甜蜜,只有对对方的嫌恶与报复心理。
而裴来安在看到梁覃洲尽管被自己咬到流血也坚决不松口的模样,一时之间也没办法了。
“真是……疯子。”
她对上他猩红的双眸,两个人皆没有躲闪。
这场闹剧最后是以裴来安的骂声结束的。
梁覃洲站在她家狭窄的阳台,内心平静地盯着栏杆下来来往往的市井小民,含了几口烟后就递给了一旁在唇瓣红肿的人。
“不会,拿远点。”
裴来安看着他那副吞云吐雾的颓废样,打心底厌恶。
“真不会?”他戏谑的眼神里染上丝丝无名的笑意。
“我的肺可不想变得和你的肺一样黑。”
她双手环胸,身子离他离得要多远有多远。
梁覃洲余光浅浅扫了眼角落里纤瘦的身影,清隽干净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裴来安,你最好别管夏长晴的闲事了。”许久,他没有一点预兆地开口,仿佛站在竞技场的胜利者。
正在捆头发的人继续着自己的动作,根本不想搭理他。
“她不是什么好人。”
梁覃洲神情幽暗地吸了口烟,等烟过肺,他眉头才彻底展开。
“你们欺负她,难道你们就是什么好人了?”
她蹙着眉说完这句话,越过他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