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裹着槐絮掠过窗沿，把第三中学的香樟叶吹得簌簌响。教学楼前的花坛里，几株月季还剩着残红，露水凝在花瓣尖，被晨光照得像碎玻璃。白墨站在高一（3）班门口，指尖无意识地捻着校服袖口——那是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校服，衬得他耳后几缕银白碎发格外扎眼。
“进来吧。”班主任推了推眼镜，示意他走到讲台前。教室里瞬间静下来，几十道目光落在他身上，有好奇，也有不易察觉的打量。白墨抬眼，窗外的槐絮恰好飘进一扇未关的窗，落在他摊开的手背上，轻得像片羽毛。
“大家好，我叫白墨。”他的声音比寻常少年低些，带着点没散尽的沙哑，“刚转来，以后请多指教。”没有多余的话，他微微鞠躬时，额前的白发垂下来，遮住了眉骨。台下有人小声议论，他没去听，只盯着讲台上斑驳的木纹，直到班主任指了个靠窗的空位，他抱着书包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坐下时不忘把那片槐絮从手心拈起，悄悄放在窗台上。
一整天的课过得平静，没人主动来找他说话，他也乐得安静。午休时趴在桌上，听着窗外的蝉鸣渐渐弱下去，恍惚间竟想起以前住的老院子，院里也有棵槐树，每到秋天，奶奶总爱坐在树下捡槐籽。
放学铃响时，天空飘起了细雨，细密的雨丝打在香樟叶上，溅起细碎的声响。白墨没带伞，背着书包慢慢走在校园里，没往校门口去，反而绕到了教学楼后的小花园——早上路过时他瞥见这里有片小花园，想着或许能避避雨。
花园里的石板路有些湿滑，他踩着石板往里走，刚走到竹林边，就看见石凳上坐着个人。那是个黑发少年，穿着和他一样的校服，手里捏着一本摊开的笔记本，笔尖悬在纸上，却没动。雨丝落在他的发梢，晕开点点湿痕，他却像没察觉似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丛雏菊上。
白墨顿住脚步，不想打扰对方，正要转身往回走，那少年却忽然抬了头。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像是静了几秒，少年的眼睛很亮，像浸在雨里的黑琉璃，他没说话，只是对着白墨轻轻点了点头。
白墨也顿了顿，回了个浅浅的颔首，没往前走，也没退开，就站在离石凳几步远的地方，看着雨丝落在雏菊的花瓣上，把黄色的花瓣洗得愈发鲜亮。黑发少年低下头，继续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很轻，混着雨声，竟格外悦耳。
没人开口说话，只有雨在落，风在吹，竹林里偶尔传来竹叶碰撞的沙沙声。白墨靠在竹杆上，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早上奶奶塞给他的，柠檬味的。他剥开糖纸，把糖放进嘴里，甜味慢慢在舌尖散开，他侧过头，看见黑发少年写完一页，合上笔记本，起身时又看了他一眼，依旧没说话，只是抱着笔记本，沿着石板路慢慢走出了花园。
雨还没停，白墨望着少年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糖纸，又抬头望向那丛雏菊，忽然觉得，这个陌生的校园，好像也没那么难适应。他从竹杆上直起身，把糖纸叠好放进兜里，转身朝着校门口走去，雨丝落在他的白发上，像撒了把细碎的星光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