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翼的守候

秋的意识像是从最深的海底缓缓上浮，穿过层层冰冷与黑暗，最终触及了光亮。她最先恢复的是听觉——医疗翼里熟悉的药瓶碰撞声，还有壁炉里柴火轻微的噼啪声。然后是嗅觉，空气中弥漫着消毒药水和多种魔药混合的独特气味，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南瓜汁的甜香——这一定是庞弗雷夫人为醒来的病人准备的。

当她终于睁开双眼时，映入眼帘的是医疗翼熟悉的白色帷幔，午后的阳光透过高窗，在光洁的石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微微转动仍然有些沉重的头，然后便看见了那个一直守候在床边的人。

塞德里克坐在床边的橡木扶手椅上，身体保持着向前倾的姿势，仿佛这个动作已经持续了很久。他的金发仍然湿漉漉的，几缕发丝不听话地贴在额前，在阳光下泛着深浅不一的光泽。他换下了比赛的战袍，只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领口随意地敞开着，上面还隐约可见湖水的痕迹。赫奇帕奇的黄色院袍搭在椅背上，像是匆忙间随手放置的。

最触动秋的是他的眼神——那双总是充满自信和笑意的灰眼睛，此刻盛满了太多复杂的情绪：如释重负的喜悦、挥之不去的担忧，还有那份几乎要溢出来的温柔。当他看到秋睁开眼睛时，那双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像是夜空中突然被点亮的星辰。

"你一直在这里？"秋轻声问道，声音因湖水的寒意还有些发抖，喉咙里似乎还残留着黑湖特有的腥甜气息。她试着移动手指，发现全身仍然有些乏力，就像刚刚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梦境。

塞德里克立刻向前倾身，温热的手掌覆上她冰凉的手指。他的掌心有着常年握魔杖形成的薄茧，但那触感却异常温柔。"我怎么可能离开？"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也刚从深水中挣脱出来。

就在这时，庞弗雷夫人从配药室走了出来。这位总是严肃的护士长今天看起来格外疲惫，她的护士帽微微歪斜，长袍上沾着各种药水的痕迹。看见秋醒了，她严厉的表情稍微柔和了些，但嘴上依然不停地念叨着：

"啊，你总算醒了。这些孩子一个比一个让人操心。"她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药剂，那液体呈现出诡异的紫色，还在不断地冒着泡泡，"把这个喝了，迪戈里先生坚持要等你醒来。说实话，我从没见过这么固执的勇士——比赛一结束就守在这里，连湿衣服都不肯去换。我都说了你只是中了深度休眠咒，不会有事的..."

秋小口喝着药剂，一股混合着肉桂、薄荷还有某种不知名草药的复杂味道在口中弥漫开来。随着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一股奇异的暖流顿时传遍全身，像是冬日里突然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连指尖都开始恢复知觉。

她注意到塞德里克眼下的阴影比往常更深了，那不仅仅是疲惫，更像是一种经历巨大压力后的松弛。他的衬衫袖口有一处撕裂，露出下面已经结痂的擦伤——这一定是他在水下与格林迪洛搏斗时留下的。秋忍不住伸出刚刚恢复些力气的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指尖传来的触感让她心疼——他的皮肤冰凉，还带着水汽，下巴上冒出了新的胡茬，整个人都透着透支后的憔悴。

"你应该去休息的。"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心疼。

塞德里克覆盖住她抚摸他脸颊的手，将她的掌心贴在自己脸上，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灰眼睛里的阴霾已经散去，只剩下温柔的微光："看着你平安无事，就是最好的休息。"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腕，那里还带着被水草捆绑留下的淡淡红痕。

就在这时，医疗翼的门被猛地推开，打破了这一刻的宁静。迪戈里夫妇匆匆赶来，两人的长袍都有些不整，显然是接到消息后立即赶来的。

迪戈里夫人——一位优雅的金发女巫，穿着墨绿色的修身长袍，胸前别着一枚精致的獾形胸针——一进门就直奔儿子，紧紧拥抱了他。她的拥抱那么用力，以至于塞德里克不得不松开秋的手。然后她转向秋，眼中含着晶莹的泪光：

"亲爱的秋，"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听说你为了这个项目受了这么多苦...塞德里克在信里一直提到你，但我们都没想到你会成为人质。"她仔细端详着秋的脸，像是在确认她真的安然无恙，"当你叔叔从《预言家日报》那里听到消息后，我们立刻就用飞路网赶来了。"

迪戈里先生则站在妻子身后，他是一位高大英俊的男巫，穿着正式的魔法部制服，胸前的梅林勋章显示着他在魔法界的地位。与妻子的感性不同，他用力拍着塞德里克的肩膀，眼中满是难以掩饰的骄傲：

"好样的，儿子！巴格曼说你解开了人鱼的古老谜题，连邓布利多都称赞你的智慧。"他洪亮的声音在医疗翼里回荡，"《预言家日报》的记者已经在外面等着了，不过庞弗雷夫人把他们拦住了——干得漂亮，波比！"

这时他才转向秋，友善地笑了笑，眼角泛起细密的皱纹："张小姐，很高兴正式认识你。塞德里克在信里可没提到你是这么勇敢的姑娘。"他的目光落在秋手腕的红痕上，表情变得严肃，"我们很感激你愿意担任人质，这需要极大的勇气。"

秋这才知道，原来所有人质都是自愿参与的，而且全程受到最严密的保护。邓布利多教授亲自施的咒语确保了他们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人质们在水中处于一种特殊的魔法休眠状态，既不会感到恐惧也不会有任何不适。那些捆绑他们的水草也被施了保护咒，只会留下暂时的红痕，很快就会消失。

"我们签署了同意书，"秋解释道，声音比刚才有力了许多，"邓布利多教授向我们保证绝对安全。而且..."她看了一眼塞德里克，发现他正专注地看着自己，不由得脸微微泛红，"我相信塞德里克。"

迪戈里夫人感动地握住秋的手："亲爱的，你真是个特别的女孩。"她从随身的手袋里取出一个小巧的银质盒子，"这是迪戈里家传的安神糖，对恢复体力很有效。"

庞弗雷夫人开始催促访客离开，她双手叉腰，摆出不容置疑的姿态："迪戈里先生需要休息，张小姐也是。你们可以明天再来看他们——现在，请让我的病人好好休息！"

在父母离开后，塞德里克依然不肯走，直到庞弗雷夫人威胁要给他灌安眠药剂，他才不情愿地站起身。他在秋的额头留下一个轻柔的吻，低声承诺："我晚点再来看你。"

当医疗翼终于恢复宁静，秋望着窗外渐渐西沉的太阳，回想起在水下最后看到的画面——塞德里克向她游来，气泡从他口中逸出，那双灰眼睛在昏暗的水中依然明亮如星。她轻轻抚摸着他留下的院袍，上面还带着黑湖的水汽和他特有的气息——青草、羊皮纸，还有勇气与爱的味道。

在药效的作用下，她再次沉入睡眠。但这一次，再也没有噩梦，只有塞德里克守候在床边的身影，和那句温柔的"我怎么可能离开？"在梦中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