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流区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混杂着工业废气的尘埃和一种绝望的气息。
但在这片破败区域的一角，却有一栋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异常整洁的二层小楼。
小楼外围着一圈若有若无的淡金色光晕，那是某种元力屏障，将一切的污秽与喧嚣都隔绝在外。
屋内，温暖而明亮。
卡米尔在一片柔软的触感中醒来。胸腹间曾经撕裂般的剧痛已经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舒缓的清凉感。
他眨了眨还有些模糊的眼睛，看清了自己身处的环境——干净得过分的床单，房间里摆放着一些他从未见过的、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装饰品。
记忆回笼，是背叛，是追杀，是重伤后的濒死……然后，是一抹刺眼的白色。
“哟，醒了？”一个清脆又带着几分刻意冷淡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卡米尔警惕地缩了缩身体，看向门口。那里站着一个看起来比他年纪还小的女孩。
她有一头如新雪般的白色短发，璀璨的金色眼瞳像是最上等的琥珀。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头顶两侧各有一对小巧精致的白色鸟羽，随着她说话微微颤动。
她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连衣裙，裙边缀着精致的蕾丝，整个人像是个误入贫民窟的精致人偶。
这就是D-11。卡米尔记得，在他意识模糊的最后，看到的就是这双金色的眼睛。
“既然醒了，就别赖在床上装死。”D-11抱着胳膊，语气硬邦邦的，
“为了把你这个麻烦捡回来，可是浪费了我不少高级修复凝胶和时间。你知道你的伤有多重吗？差点就没命了！”
卡米尔沉默着，只是用他那双蓝色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他习惯了察言观色，这个女孩虽然话语刻薄，但眼神里并没有恶意，反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啧，还是个闷葫芦。”D-11撇撇嘴，走到床边，递给他一杯温水，“喝了。然后把这药吃了。别指望我喂你。”
卡米尔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水杯，小口喝了起来。温水滋润了他干涩的喉咙，让他舒服了不少。
接下来的日子，卡米尔就在这栋小楼里住了下来。他的身体在以惊人的速度恢复。
D-11确实如她最初表现的那样，是个不折不扣的傲娇。
她会一边抱怨卡米尔太瘦弱，一边变着法子给他准备营养丰富的食物；
会一边嫌弃他原本那身破旧衣服脏，一边带着他出门——
“迫不得已！只是不想你丢我的人！”
——去厄流区唯一一家还算体面的服装店。
“这件，这件，还有那件，都拿给他试试。”D-11指着几件深色、款式简单但用料扎实的童装，
对诚惶诚恐的店主吩咐道，语气像个发号施令的小女王。
卡米尔试衣服时，她就在外面抱着胳膊等着，金色的眼睛扫过货架上的其他商品，
偶尔会指着一条柔软的红色围巾说：“那个，也包起来。”然后不等卡米尔说什么，就立刻补充道：“厄流区风沙大，围着挡灰！才不是特意给你买的！”
卡米尔只是轻轻拉低了些许新围巾，遮住下半张脸，低低地说了一声：“……谢谢。”
D-11的脸颊似乎微微红了一下，立刻扭头：“哼！知道就好！”
而最能让D-11“破功”的，是关于甜品的话题。
小楼的厨房里有一个巨大的、显然是特制的冰箱。
里面分门别类地塞满了各种抹茶味和巧克力味的食材：
顶级的抹茶粉、不同浓度的黑巧克力、生巧、慕斯蛋糕、冰淇淋……琳琅满目。
一次，卡米尔看到D-11正对着一盒刚空运来的、包装精美的抹茶生巧，眼睛亮得惊人，
身后的两对鸟羽都因为开心而微微张开。她小心翼翼地用银叉切下一小块，送入口中，
然后眯起眼睛，露出一个极其满足的、与她平时傲娇模样截然不同的幸福表情。
但当她发现卡米尔在看她时，立刻收敛了表情，变回那副凶巴巴的样子
“看什么看！想吃自己拿！……不过不准动我最喜欢的抹茶玄米口味和黑巧克力百分之七十那款！其他的……勉、勉强可以分你一点。”
她说着，还是推了一个装着各种巧克力口味马卡龙的小碟子到卡米尔面前。“尝尝这个，虽然比不上抹茶，但味道还行。”
卡米尔拿起一个，咬了一口。甜腻中带着微苦的滋味在口中化开，是他从未体验过的美味。他看向D-11，认真地说：“很好吃。”
D-11愣了一下，随即扭过头，耳尖微红：“……笨、笨蛋，好吃就安静吃！不用特意说出来！”
除了日常的照顾，卡米尔也隐约察觉到了D-11的强大。
有一次，他在客厅看到D-11正在保养她的武器——一柄造型流畅的银色长枪，以及一把收在黑色刀鞘中的长刀。
枪身和刀柄上都刻着复杂的纹路，隐隐有元力流动。她擦拭武器的动作熟练而专注，那双金色的眼睛里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还有一次，他无意中看到D-11在院子里练习。
她的身影快如鬼魅，长刀挥出带着破空之声。更令人惊异的是，她周身有时会泛起一圈奇异的波纹，仿佛周围的空气和时间都变得粘稠起来。
一片落叶在她身边飘过，速度骤然减缓，近乎悬浮在空中。
那时卡米尔才真切地意识到，这个看起来像洋娃娃一样的女孩，拥有着可怕的元力，并且战斗技巧极高。
当然，D-11从未对他使用过元力，也从未详细解释过自己的来历和目的。
卡米尔也很识趣地从不询问。在危机四伏的厄流区，能拥有这样一个安全温暖的容身之所，
已经是命运的恩赐。他只知道，这个嘴硬心软、热爱甜品、无比富有的人，是他的救命恩人。
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洒在铺着洁白桌布的小餐桌上。
桌上摆着两杯冒着热气的红茶，以及一盘刚出炉的、散发着浓郁香气的抹茶曲奇和巧克力布朗尼。
卡米尔坐在桌前，看着对面正襟危坐、努力维持着冷淡表情，但眼神却不断瞟向甜点的D-11。
他伸出手，将那块看起来最漂亮的抹茶曲奇推到了D-11面前。
D-11看了看曲奇，又看了看卡米尔被围巾遮住半张脸、只露出平静蓝眼睛的样子，
终于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哼，算你还有点良心。”
她拿起曲奇，满足地咬了一口。窗外依旧是厄流区的灰暗，但屋内，却弥漫着甜品般的香甜与暖意。
对于重伤初愈的卡米尔而言，这段被白发金眼的“小鸟”捡到的时光，就像一场苦涩命运中意外获得的、带着抹茶和巧克力甜味的梦。
而这场梦，似乎暂时还不会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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