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11的手冰冷而纤细,放在雷狮温热粗糙的掌心中,轻得几乎没有重量。
她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泪水无声地滑落,打湿了两人交握的手。
那无声的哭泣比任何嚎啕都更令人揪心。
雷狮没有催促,只是稳稳地握着她的手,传递着无声的力量。
卡米尔默默上前,将一件准备好的厚实披风轻轻裹在D-11单薄的肩膀上。
佩利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最终只是憋出一句:
“……回去给你找最好的机械师!”
帕洛斯则已经悄然检查了一遍这个简陋的住所,确认没有危险或追踪装置。
“能走吗?”雷狮低声问,目光落在角落那个装着机械腿的箱子上。
D-11摇了摇头,声音沙哑:“……需要……安装。”
卡米尔立刻上前,小心地打开箱子,露出里面结构精密的机械义肢。
他研究过类似的构造,动作轻柔而熟练地帮D-11将义肢连接到右腿的接口上。
冰冷的机械与苍白的皮肤接触时,D-11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好了。”卡米尔低声说,退后一步。
D-11尝试控制机械腿站立,但或许是因为情绪波动太大,或许
是太久没有正常行走,她的动作有些踉跄。
雷狮立刻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他的动作很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支撑。
“慢点。”他说。
一行人沉默地离开了这个充满压抑气息的小房间。
佩利在前面开路,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帕洛斯断后,消除着他们留下的痕迹。
雷狮和卡米尔一左一右,护着D-11走向停靠在隐蔽处的海盗船接应艇。
回到“菱角号”,熟悉的环境却带着物是人非的沉重。
D-11低垂着眼睑,回避着所有的目光。
这艘曾经承载着欢笑和冒险的船,此刻却让她感到无所适从和深深的愧疚。
雷狮直接将她带到了医疗室——
这里已经过改造,增加了更适合机械体维护的设备。
他让其他人都先出去,只留下卡米尔。
“你需要什么?”雷狮看着坐在医疗床边的D-11,问道,
“食物?水?还是先检查一下身体……和这些机械部分?”
D-11摇了摇头,抱紧了身上的披风,仿佛这样才能汲取一点温暖。
她沉默了很久,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D-13……死了。”
雷狮和卡米尔的心都沉了一下。
他们从D-11之前的呓语中已经猜到了几分,但亲耳听她说出来,感受截然不同。
“是教会?”卡米尔轻声问。
D-11点了点头,泪水再次涌出,但她强行抑制住了呜咽。
“他们……逼我们……动手……我……失手……”
她的话语破碎,充满了痛苦的自责。
雷狮的手握成了拳头,指节发白。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杀意,现在最重要的是D-11。
“那不是你的错。”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是教会的错。这笔账,我们会跟他们算清楚。”
接下来的日子,D-11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医疗室或雷狮为她安排的舱室里。
她沉默得可怕,除了必要的交流,几乎不开口。
她拒绝深度检查身体,尤其是机械脊椎和“思维核心”义眼,
似乎对它们有着根深蒂固的戒备和排斥。
她有时会长时间地看着舷窗外的星空,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时会在睡梦中惊醒,浑身冷汗,低声喊着“D-13”或者“不要。。。不要注射”。
雷狮海盗团的成员们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她。
卡米尔每天都会默默送来她以前喜欢的抹茶味营养膏(虽然她只是机械地吃几口),
并坐在不远处看书,用安静的陪伴告诉她“你并不孤单”。
佩利收敛了所有大嗓门,甚至笨拙地试图讲一些并不好笑的笑话,想逗她开心。
帕洛斯则利用他的情报网,全力追查教会的踪迹,将最新的信息简洁地告知雷狮和卡米尔,避免刺激到D-11。
改变发生得很缓慢。
某天,D-11看着卡米尔送来的抹茶营养膏,突然极其轻微地说了一句:“……太甜了。”
卡米尔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他记得,以前的D-11总是抱怨甜点不够甜。
“……下次,我找味道淡一点的。”
又过了几天,佩利在训练室弄得砰砰响,
D-11没有像以前那样嫌弃地皱眉,反而下意识地低声说了一句:
“……笨蛋,还是这么吵。”
虽然声音很小,但足以让偶然经过的帕洛斯听到。
他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真实的弧度,没有像往常一样调侃,只是悄悄走开了。
这些细微的变化,如同岩石裂缝中挣扎生长的小草,微弱却充满了生命力。
D-11的心防正在一点点松动,那段被强行剥离的羁绊,正在艰难地重新连接。
雷狮站在驾驶舱,看着星图上前方一个标注着“可能存在教会活动”的星域,
紫眸中寒光闪烁。复仇的火焰从未熄灭,但现在,多了一份必须守护的珍视。
“快了。”他低声自语,既是对同伴的承诺,也是对敌人的宣判,
“我们会让一切,回到正轨。”
飞船向着未知的危险和希望并存的星域驶去。
而船上的D-11,在经历了最深沉的黑暗后,
终于开始尝试着,触碰那缕从裂缝中透进来的、名为“回归”的光芒。
她的战斗,从未结束,只是换了一种形式。而这一次,她不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