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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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的沪上，繁华与冰冷交织。

霓虹灯勾勒出摩天大楼冷硬的轮廓，将这座城市的喧嚣与疏离映照得淋漓尽致。

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平稳地驶过铺满光晕的街道，后座上的年轻男人微阖着眼，轮廓分明的侧脸在流动的光影中显得有些疲惫。

严浩翔刚结束一场冗长的应酬，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些许酒意和高级香水的混合气味。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吩咐司机，

严浩翔“老陈，前面路口拐一下，去老宅。”

“好的，严先生。”司机应声，车辆转入一条相对安静的支路。这里靠近老城区，少了主干的喧嚣，多了几分市井的沉淀，连路灯都仿佛昏黄几分。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几乎被风声吞没的啜泣声，像一根极细的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车窗的隔音壁垒，钻入了严浩翔的耳膜。

他原本闭合的眼睛倏然睁开。

严浩翔“停车。”

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车子悄无声息地停在路边。

严浩翔推开车门，凛冽的寒风瞬间包裹了他昂贵的手工西装。

他循声望去，在巷口一个散发着酸腐气味的垃圾桶旁，看到了蜷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影。

那是个少女，穿着明显不合身且单薄的旧外套，洗得发白，袖口短了一截，露出冻得通红的纤细手腕。

她紧紧抱着怀里半块干硬的面包，像抱着什么稀世珍宝，脏兮兮的小脸埋在膝盖里，瘦弱的肩膀因为哭泣而轻微耸动。

路灯昏黄的光线落在她身上，勾勒出一种被整个世界遗弃的孤寂。

严浩翔的脚步顿了顿。他见过太多人间惨剧，商场的冷酷早已磨砺出他坚硬的心防。

但眼前这一幕，过于直白地撞击着他内心深处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那个同样在空旷老宅里，独自面对漫漫长夜的童年自己。

他挥退了欲上前查看的司机，独自走近。

脚步声惊动了少女。

她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虽然布满污迹，却依旧能看出清秀轮廓的小脸。

那双眼睛，像受惊的小鹿，盈满了泪水，瞳孔深处是无法掩饰的恐惧和茫然。

严浩翔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

他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具有压迫感，尽管他周身的气场依旧让少女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严浩翔“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他问，目光扫过她怀里的面包和单薄的衣物。

严浩翔“家人呢？”

少女嘴唇翕动，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哭腔。

沈诺“没……没有了。”

沈诺“爸妈……车祸……叔叔婶婶不要我了……”

断断续续的言语，拼凑出一个残酷的事实。

严浩翔沉默地看着她，看到了她眼底深处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对“家”和“温暖”的渴望，尽管表现形式如此不同。

一阵寒风吹过，少女剧烈地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地更紧地抱住了自己。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严浩翔抬手，解开了自己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羊绒大衣纽扣。

动作间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沉稳与决断。他俯身，将还带着体温的宽大外套，轻轻地、却不容拒绝地裹住了那个冰冷颤抖的小身体。

厚重的温暖瞬间包围了沈诺，一种陌生的、带着清冽气息的安全感，让她僵直的身体微微放松。她仰着头，呆呆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如同神祇般好看的男人。

他的眼神很复杂，有审视，有怜悯，还有一种她看不懂的，深藏的温柔。

严浩翔“跟我走。”

他伸出手，不是拉，而是摊开在她面前，是一个邀请，也是一个承诺。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安心的力量。

沈诺看着那只骨节分明、干净修长的手，又抬头看看男人深邃的眼眸。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此刻，这突如其来的温暖和这双眼睛里的笃定，是她溺水前能抓住的唯一浮木。

她迟疑地，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冰冷肮脏的小手，放进了那只温暖干燥的大掌中。

严浩翔轻轻收拢手指，握住了她，仿佛握住了一件易碎的珍宝。

他牵着她，走向那辆象征着另一个世界的黑色轿车。

车门打开，温暖的暖气扑面而来。严浩翔护着她的头顶，让她坐进柔软的真皮座椅里。

少女局促不安，生怕自己弄脏了这华丽得过分的空间。

他对司机报出一个地址，不是老宅，而是他在市中心的一处高级公寓。

车子重新启动，汇入车流。沈诺紧紧裹着那件过于宽大的外套，偷偷打量着身旁的男人。

他正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光影，侧脸线条完美，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孤高。

她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的身份，只知道，在她人生最黑暗冰冷的时刻，是他递来了温暖，对她说“跟我走”。

严浩翔收回目光，落在身旁蜷缩着的少女身上。她似乎累极了，强撑着的眼皮在温暖的环境下开始打架，小脑袋一点一点，最终轻轻靠在了车窗玻璃上，睡着了。

呼吸渐渐均匀，只是眉头还微微蹙着，仿佛在梦中依然不安。

他无声地调整了车内的空调风向，避免直吹到她。

目光掠过她依旧紧攥着那半块干面包的手，心底那片冰封的湖面，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正悄然渗入。

他不知道捡回她是对是错，也不知道未来会因此掀起怎样的波澜。

他只是在这一刻，遵从了内心最原始的冲动——他想给这个无家可归的女孩，也是给那个曾经孤独无依的自己，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港湾。

黑色的轿车驶入璀璨的都市中心，载着一个命运被改写的女孩，和一个男人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温柔的执念。

今夜，沪上依旧繁华冷漠，但有一盏灯，即将为沈诺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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