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身影

路灯在风中发出细微的“嗞嗞”声，昏黄的光线忽明忽暗，映照出长街尽头隐约浮现的一个模糊身影。那人缓步走近，每一步都仿佛踏碎了夜色的宁静，直至血红的瞳孔在暗中显露，冰冷而锐利，就像毒蛇锁定猎物时那般一动不动。一道惊雷骤然劈下，“轰隆”一声撕裂天际，惨白的光瞬间照亮了一张沾满鲜血的脸。几秒后，她已站在路灯下，灯光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在那摇曳的光与暗之间，少女木然迈步，仿佛提线木偶般机械地挪动脚步，毫无生气，也不知疲惫。

许则猛地从梦中惊醒，大口喘息着，“呼哧呼哧”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鼻腔里似乎还残留着浓重的铁锈味，他慌忙环顾四周，心才稍稍安定下来，但疑惑却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梦中的画面历历在目，尤其是那双空洞却渗人的血色眼睛，像刀一样刻进他的记忆深处，真实得令人窒息。如果只是梦……

他抬手拿起床边的手机，屏幕亮起的一瞬间，时间显示已经是晚上十点，还有几十个未接来电。他连忙回拨过去：“喂？老板，对不起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睡得太死了，完全没听见……”

“没事，人安全就好，最近不太平，你赶紧过来吧。”电话另一端的声音带着些许凝重。

“不太平？”许则愣了一下，随后应道：“好，我马上到。”

父母早年离世，妹妹也失散多年，亲戚们杳无音信，没人照顾他，许则只能咬牙靠自己一路跌跌撞撞长大，如今已是吃尽苦头。今年刚毕业，就业形势差强人意，他只能勉强找到一份糊口的工作——在一家24小时便利店里当夜班员工。好在老板为人和善，经营多家店铺，待遇还算不错。昨晚本该轮到一个女生值班，但她临时有事，许则为了加班费便接替了她的班次。

推开店门时，感应器发出清脆的“叮咚”声，收银台里的男生闻言抬头看了一眼，随手将一件员工服递给他。“你没事吧？”他问。许则一边套上衣服，一边随口答道：“我能有什么事？就是起晚了。”男生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你是不知道，昨晚上有个少女奸杀犯死了，据说是畏罪自杀，我都吓坏了。我昨晚在这儿待了好几个小时呢！”

听到“少女”两个字，许则手中的动作顿了顿，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身影。他干笑两声，试图掩饰内心的不安：“老张，你瞎操心什么？你是少女还是我是少女？再说了，人都自杀了。放心，为了感谢你多值一个小时，下次我请你吃饭。”男生摆摆手，笑嘻嘻地说道：“那敢情好，我先走了，你忙吧。”

到了中午，瞌睡虫袭来，许则感到脑子昏昏沉沉，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就在这时，门口的感应器又响起了“欢迎光临”的提示音。一位顾客走进店里，许则连忙打起精神。他抬起头，看到一个戴着口罩的女生，低垂着脑袋，面容被遮挡得严严实实。她径直走到柜台前，随手拿了一盒口香糖，简单地说了一句：“我要这个。”

许则接过口香糖扫描条形码，“六块。”女生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十元纸币递给他。就在他找回零钱、准备递给对方的时候，不经意间瞥见了那双熟悉得让他浑身发冷的眼睛。他的手顿时僵在半空中，止不住地颤抖起来。那些被遗忘的记忆像是被人强行塞回脑海，让他无法再逃避。

女生直直地走到他面前，停顿片刻，似乎在思索什么。而此刻的许则早已双腿发软，冷汗顺着额头滴落，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一个身穿休闲装的少年突然从黑暗中冲出来，一把抓住女生的手腕。他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女孩竟瞬间失去了力气，瘫软在他的怀里。

几秒钟后，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凑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但许则已经吓得说不出话。女人叹息一声，轻轻握住他的手。许则不敢挣扎，只能任由她牵着。她低声说道：“许则，你这个夜班上得可真不巧。”

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从脚底蔓延至全身，他颤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鹿姐，麻烦你了。”少年抱着女生朝黑暗中走去。女人闻言，抬手按在许则的额头上，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仿佛灵魂被抽离一般。眼帘渐沉，最后他彻底闭上了眼。

等他重新睁开眼时，女生已经拿着口轻糖离开了，后背湿透的他怔怔地摸着额头，头晕目眩的感觉再次袭来。女生转角处将糖抛向暗处，一双修长白皙的手稳稳接住。随即，一张俊俏的面孔显现在微弱的光线下，赫然是那晚的少年。他打开糖盒，放了一颗进嘴里，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还认识我”“有意思，第一次遇到这种事，看来得跟他聊聊了。”旁边的人轻应一声：“嗯。”

夜色慢慢笼罩，街道上的灯光成为唯一的亮色。

自从再次见到那个少女，许则一直处于极度的惊恐之中，甚至连老板都注意到了他的异常，特地放了他几天假。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那天明明满身鲜血的少女现在却毫发无损？就算她真的杀了人，也不该什么事都没有。更奇怪的是，当时带走少女的人以及消除他记忆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异能者？

他越想越害怕，只能暂时停工。每天晚上，他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这些事情，既恐惧又好奇，几天下来，整个人瘦了一圈。今天，他照常出门，但总觉得心中莫名不安。小区里坏掉的路灯昏暗得几乎要熄灭，黑暗如潮水般漫延开来，吞噬着一切。许则加快脚步往家赶，却依然感到背脊阵阵发凉。

当他终于看见自己的房门时，那种不安感猛然加剧。未等他反应过来，一种强烈的窒息感袭来，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死死掐住了他的喉咙。他疯狂拍打、拉扯，却徒劳无功，眼前的景象开始天旋地转。就在他以为自己快撑不下去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闷哼，那双“手”松开了。他瘫倒在地，贪婪地大口喘气。

“你没事吧？”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许则艰难地抬起头，赫然发现，正是那晚的少女。她站在楼梯口，目光凌厉，望向更高处的黑暗，没有丝毫温度。

果然，是她！

“你……你是谁？”许则沙哑地问。

少女冷冷扫了他一眼，并未回答，视线落在楼梯上方，语气中透着一丝杀意：“看来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