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的阵仗，比伍元照想象中要大得多。
王德亲自监工，领着一队内侍，将她那小院里本就少得可怜的物件打包。
那些新赏的金银锦缎，则被另外一队人抬着，浩浩荡荡，一路引得宫人纷纷侧目。
“婕妤，清宁宫到了。”
王德的腰弯成了一道完美的弧线，脸上每一条褶子都透着热切。
伍元照抬头。
眼前的宫殿与她之前住的偏院，简直是云泥之别。
朱红的宫门，鎏金的铜环，汉白玉的台阶上，立着两排垂手恭立的宫女太监。
为首的是个四十岁上下的太监，面白无须，眼神却透着一股精明和审视。
他快步下阶，对着伍元照行了个大礼。
“奴才刘通，叩见婕妤。清宁宫上下，恭迎小主入住。”
“刘公公请起。”伍元照的声音很平淡。
她能感觉到，这位刘公公的恭敬，只浮在表面。
那双眼睛在她身上一扫而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估量与轻慢。
仿佛在看一件货物，掂量着能得宠多久。
“婕妤舟车劳顿，奴才已备好香汤热茶，请婕妤入殿歇息。”刘通侧身引路。
伍元照迈步走入清宁宫。
殿内宽敞明亮，紫檀木的家具，博古架上摆着精美的瓷器，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
空气里弥漫着名贵熏香的气味，富丽堂皇，却也冰冷得没有人气。
“小主，您瞧，这都是内务府按着三品婕妤的份例新换上的。”
刘通笑着介绍，“您若是有什么不喜欢的，只管吩咐奴才，奴才立刻给您换。”
他说得客气，语气里却有种主人般的熟稔。
仿佛在暗示，她只是暂住，而他，才是这宫里不变的管家。
“有劳刘公公费心了。”
伍元照在一张铺着锦垫的椅子上坐下，没有去看那些奢华的陈设。
她看向小栗子。
“小栗子，往后你就是这清宁宫的副总管，协助刘公公，打理宫中一应事务。”
小栗子猛地一愣，脸涨得通红：“婕妤，奴才……奴才……”
他只是个最低等的小太监，哪里做得来副总管。
刘通的脸色也微微变了。
一个毛头小子，也配和他平起平坐？
“婕妤，这恐怕不合规矩……”
“我的话，就是规矩。”
伍元照打断了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道。
她端起桌上的茶盏，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
“小栗子是我从潜邸带出来的人，我信他。刘公公在这宫里当差多年，想必经验丰富，正好可以多带带他。”
她抬起眼，目光落在刘通的脸上。
“刘公公，你说呢？”
那眼神平静如水，却让刘通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悸。
他从这双眼睛里，看不到寻常女子初得圣宠的欣喜若狂，也看不到半分怯懦。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静。
刘通后背有些发凉，连忙低下头。
“是，奴才……遵命。”
他明白了，这位新主子，是个硬茬。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一个清脆又跋扈的声音，像一道鞭子，抽破了殿内的宁静。
“都给本宫让开，新来的婕妤在哪儿？出来让我瞧瞧。”
话音未落，一道火红的身影已经旋风般地闯了进来。
来人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身着一身胡服，腰间系着一条镶满宝石的腰带，长发高高束起，手中还提着一根马鞭。
她容貌极美，眉眼间带着一股天生的骄纵与贵气。
刘通一看来人，脸色大变，慌忙跪了下去。
“奴才叩见高阳公主。”
高阳公主？
李世民最宠爱的女儿。
伍元照站起身，微微屈膝：“臣妾参见公主殿下。”
高阳公主压根没理会跪了一地的奴才，径直走到伍元照面前。
她用马鞭的末梢，轻轻挑起伍元照的下巴，一双凤眼毫不客气地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你就是伍元照？”
她的声音里带着十足的挑衅。
“连跳三级，父皇为了你，可是把后宫的规矩都给破了。
我还以为是什么天仙下凡，看着……也就一般嘛。”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