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的午后，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在院墙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谁撒了一把碎金子。幼儿园的栅栏外，小小的林晓语正踮着脚，看里面的孩子玩滑梯。她刚搬来大院，还没交到朋友，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栅栏的木缝。
栅栏内，陈默蹲在滑梯下，专注地盯着一只蜗牛。他的小手里攥着片梧桐叶，大概是想让蜗牛爬上去。林晓语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看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隔着栅栏递过去。糖纸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陈默抬起头，愣了愣，慢慢伸出手，指尖碰到糖纸的瞬间，两人都缩回了手，像被烫到似的。
几天后的黄昏，大院的葡萄架下，苏晚秋抱着画夹坐着。她刚画完一串青葡萄，笔尖还沾着绿色的颜料。林晓语疯跑着从旁边经过，辫子上的红绸带扫过她的画纸，留下一道浅红的印子。林晓语停下脚步，脸涨得通红，从兜里掏出块橡皮递过去，橡皮上还印着小熊的图案。苏晚秋没接，只是用指尖蘸了点清水，轻轻晕开那道红印，原本突兀的痕迹，竟变成了葡萄藤上的一抹晚霞。
夏日的球场边，赵磊正和人抢篮球，一个趔趄摔在地上，膝盖磕出了血。他咬着牙想站起来，却看到林晓语从远处跑来，手里举着片大大的梧桐叶，大概是想给伤口挡挡太阳。她跑到他面前，蹲下身，把叶子往他膝盖上盖，动作笨笨的，叶子边缘的锯齿刮到他的皮肤，他却没躲，只是看着她额头上的汗珠，一滴一滴落在叶面上。
深秋的早晨，江航家的小吃店飘出油条香。小小的江航系着迷你围裙，端着一小盘刚炸好的油饼，挨家送。送到陈默家门口时，他踮着脚把盘子举到窗台上，里面放着块特别大的油饼，上面撒着芝麻，是陈默喜欢的。他没敲门，放好就跑，辫子上的面粉被风吹得飘起来，像只白蝴蝶。
冬日的灯下，苏晚秋趴在桌上画画，画的是大院的雪。她的铅笔尖断了，皱着眉想找卷笔刀，却发现铅笔盒里多了一支削好的铅笔，笔芯尖尖的，笔杆上还缠着圈彩色的胶带——是陈默的手笔，他总爱用胶带把松动的笔杆缠好。她拿起铅笔，在雪地上添了个小小的雪人，雪人手里举着片梧桐叶。
小学的课堂上，林晓语的数学题卡壳了，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斜前方的赵磊似乎感觉到了，假装转笔，把写着答案的草稿纸往她那边挪了挪，纸角刚好露出在她的视线里。林晓语看到了，却没抄，只是咬着笔头重新演算，等她算出正确答案时，偷偷抬眼，发现赵磊正望着窗外，嘴角却悄悄翘着。
初中的自习课，江航趴在桌上睡觉，口水快流到练习册上。陈默看到了，从书包里掏出张纸巾，轻轻放在他的胳膊旁。纸巾上印着卡通图案，是江航喜欢的那款。江航迷迷糊糊地醒来，看到纸巾，随手抓起来擦了擦嘴，又接着睡，陈默则低下头，继续看他的物理书，耳根却有点红。
这些细碎的瞬间，像散落的珠子，串起了漫长的时光。没有刻意的话语，没有夸张的动作，却藏着最真的心意——是隔着栅栏递出的糖，是被晕染的红绸印，是遮在伤口上的梧桐叶，是窗台上的油饼，是削好的铅笔，是悄悄挪动的草稿纸，是桌角的纸巾。
光影在岁月里流转，孩子们渐渐长高，曾经的小事被新的记忆覆盖，却像梧桐的根须，在看不见的地方蔓延，早已长成彼此生命里最坚实的部分。多年后再想起，或许记不清具体的场景，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份藏在日常里的温暖，像春末的阳光，不炽烈，却足够照亮往后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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