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台北，竟是这般多雨！那绵绵密密的雨丝，像是永远也下不完似的，把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片凄迷的雾霭里。婉茹撑着那把已经有些旧了的油纸伞，独自走在仁爱路的人行道上。雨点打在伞面上，发出细细碎碎的声响，像是谁在低低地诉说着什么心事。
她刚刚从杂志社出来，怀里还抱着几本要校对的稿子。这份工作是她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虽然薪水微薄，却也能勉强维持她和母亲的生活。想起母亲，婉茹的心就不由自主地抽痛起来。自从父亲去世后，母亲就一病不起，那双曾经明亮的眼睛，如今总是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忧愁。
"唉！"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抬起头望向前方。雨中的街道显得格外冷清，偶尔有汽车驶过，溅起一片水花。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她的身旁。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她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的脸庞。
"婉茹？真的是你？"
那熟悉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梦境中传来，一下子就把她拉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个夏天。她怔怔地看着车内的人，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是他！昊天！那个曾经让她笑过、哭过、爱过、也恨过的人！
他看起来比以前更加成熟稳重了，眉宇间却依然带着那股她熟悉的倔强。那双深邃的眼睛，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里面盛满了她看不懂的情绪。
"上车吧，雨这么大。"他打开车门，语气是不容拒绝的坚定。
婉茹本能地想要拒绝，可是雨真的越下越大了，她的鞋子已经湿透，怀里的稿子也要被雨水打湿了。犹豫间，昊天已经下车，接过她手中的伞，轻轻扶着她坐进了车里。
车内温暖如春，和外面的凄风苦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婉茹局促地坐在真皮座椅上，感觉自己与这个奢华的环境格格不入。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昊天一边开车，一边轻声问道。
好吗？婉茹在心里苦笑。自从五年前他一声不响地离开，她的世界就彻底崩塌了。父亲的去世，家道的败落，母亲的重病...这一切的一切，要她如何说出口？
"还好。"她淡淡地回答，眼睛望向窗外飞逝的街景。
车内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雨刷器有节奏地来回摆动，像是在为这段重逢谱写着一支忧伤的曲子。
"我知道你恨我。"良久，昊天突然说道，"当年我不告而别，是有苦衷的。"
苦衷？婉茹的心猛地一痛。什么样的苦衷，能让一个人连一句告别的话都不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还记得那个下午，她在他家门外等了一整天，最后等来的却是他们全家已经搬走的消息。
"都过去了。"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那些年少轻狂的事，何必再提。"
"不，没有过去！"昊天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这五年来，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婉茹，我..."
"停车！"婉茹突然喊道，"我到了。"
车子在她租住的老旧公寓前停下。婉茹迫不及待地想要打开车门逃离这个让她窒息的空间，却发现车门是锁着的。
"让我下车。"她转过头，第一次直视着他的眼睛。
雨不知何时已经小了，夕阳的余晖透过云层洒落下来，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昊天凝视着她，眼神复杂得让她心慌。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倔强得让人心疼。"他轻轻地说，伸手想要抚摸她的脸颊。
婉茹猛地偏过头，避开了他的触碰。"请你开门。"
昊天深深地叹了口气，终于按下了开锁键。婉茹立刻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公寓大楼。
直到跑上楼梯，她才敢停下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气。眼泪不知何时已经流了满脸，和脸上的雨水混在一起，分不清哪是雨，哪是泪。
窗外，那辆黑色的轿车依然停在原地。透过朦胧的雨幕，她仿佛能看见车内那个模糊的身影。
昊天，昊天！她在心里无声地呐喊：为什么要在我已经快要忘记你的时候，又出现在我的生命里？难道我们之间的缘分，真的就像这六月天的雨，绵绵密密，永远也没有尽头吗？
而此刻，坐在车内的昊天，正望着婉茹消失的楼道口出神。他的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婉茹，"他低声自语，"这一次，我绝不会再放开你的手。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让你重新回到我的身边。"
雨，又开始下了。淅淅沥沥的，像是老天爷也在为这对重逢的恋人落泪。只是不知道这泪水，是为他们高兴，还是为他们悲伤？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