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先生?”
一个轻柔、带着些许怯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安室透猛地合上笔记本电脑,动作快得近乎失态。他转过身,看到鸩酒——九条夜——正站在连接后厨的门口,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苍白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
“我看你脸色有点难看……”鸩酒走上前,将牛奶轻轻放在桌上,视线掠过那台闭合的电脑,又迅速垂下,“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安室透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试图让自己的表情恢复平静。“没什么,只是一些工作上的琐事。”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鸩酒在他对面的座位坐下,双手捧着那杯为自己准备的温水,纤细的手指沿着杯壁摩挲。“透先生看起来,很累。”他轻声说,语气里充满了依赖与全然的信任,“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看着他这副全然无害、将自己视为唯一依靠的模样,安室透心中一阵复杂的刺痛。这个他出于职责与同情心救下的青年,其身世本身就与组织的黑暗实验紧密相连。而现在,从这个青年身上引出的线索,却指向了光明阵营的核心污点。
“小夜,”安室透忽然开口,用的是他给鸩酒的化名,声音低沉,“你相信……绝对的正义吗?”
鸩酒似乎被这个突兀的问题问住了,他抬起眼,那双总是带着些许迷茫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幽光。他偏了偏头,像是在认真思考
“我不知道……什么是绝对的正义。”他缓缓说道,声音轻得像羽毛,“在被关起来的时候,我见过穿着白大褂的人,用‘为了更伟大的科学’这样的理由,对其他人做很可怕的事。也见过……一些自称是执法者的人,和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人秘密交谈,笑容满面。”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语气带上了一种与外表不符的、近乎残酷的透彻。
“所以我觉得,也许有些人,披着光明的外衣,内里……比纯粹的黑暗,更可怕”
这句话如同一把冰冷的锥子,精准地刺入了安室透内心刚刚产生的那道裂缝。他猛地看向鸩酒,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任何伪装的痕迹,但青年只是收回目光,用一种纯粹陈述事实的、甚至带着点困惑的眼神回望他。
内心的风暴再也无法抑制。安室透倏地站起身,椅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我出去透透气。”他几乎是仓促地扔下这句话,甚至不敢再看鸩酒一眼,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大步离开了咖啡厅。
引擎的轰鸣声划破了夜的宁静,白色的马自达RX-7如同离弦之箭般汇入车流。安室透漫无目的地狂飙,窗外的风呼啸而过,却吹不散他心头的阴霾。前辈与财阀的笑脸、鸩酒脆弱的神情、那一桩重大形式案件、以及那句“比纯粹的黑暗更可怕”的话语,在他脑中疯狂交织、碰撞
他将车停在僻静的海湾边,独自一人靠在车门上,望着远处漆黑的海面。他一直以来的信念,他为之奋斗、甚至不惜潜入黑暗也要守护的正义,其基石真的如此不堪一击吗?如果连公安的最高层都已腐化,那他坚守的意义何在?
而在温暖的室内,被独自留下的鸩酒,缓缓端起了那杯已经微凉的牛奶。他走到安室透刚才坐过的位置,指尖在笔记本电脑的外壳上轻轻划过,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冰冷而满意的弧度
他知道,名为“怀疑”的种子,已经精准地投向了最肥沃的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