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谱中血旋与双琴共鸣

最后的音韵者

背包里的翻动声越来越急,像是有活物在里面冲撞。皎黯攥紧琴盒的背带,指尖触到「夜祷」冰凉的琴身,黑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共鸣,像是在催促她快些拉开拉链。

「小心点。」鹿敛雾举起长号「裂风」,铜管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喇叭口对准背包的方向,随时准备吹出防御的音波。他耳后的胎记红得发烫,白大褂下摆沾着的淤泥里,竟渗出细小的金色光点,像被碾碎的星子。

皎黯深吸一口气,捏住背包拉链,猛地向下一扯。

谱纸哗啦啦散了出来,最厚的那本摊开在水面上,中央那个血写的「谱」字突然裂开,从里面滑出一根暗红色的琴弦。

那琴弦约莫半米长,细如发丝,却泛着金属的光泽,表面缠绕着极细的金线,像用凝固的血液和月光编织而成。它落在水面上竟不沉底,反而微微上浮,自动绷直成一条直线,两端分别指向皎黯怀里的琴盒和鹿敛雾的长号。

「这就是‘烬’的共鸣弦?」皎黯伸手去够,指尖还差寸许时,琴弦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发出一阵尖锐的嗡鸣,震得水面都泛起细碎的波纹。

波纹里,浮现出五十年前的画面——

火光冲天的音乐厅里,陆沉跪在舞台中央,怀里抱着焦黑的「烬」,右手正将这根血弦从琴身里抽出来。他的学生秦曼站在火光外,白大褂上沾着火星,眼睛亮得吓人:「老师!把弦给我!我们可以一起完成《血谱》!」

陆沉摇摇头,将血弦塞进一本厚厚的琴谱里,用最后一点力气在封面上画下藤蔓徽记:「这弦认主,只有‘夜祷’的主人能驾驭它……小曼,别被执念困住……」

画面到这里突然碎裂,血弦的嗡鸣却越来越响,竟和「夜祷」琴盒里传出的共鸣渐渐重合,形成一段诡异的和声。

「不好!它们在共鸣!」鹿敛雾突然按住皎黯的肩膀,「血弦和‘夜祷’的频率对上了,会把秦曼引来的!」

话音刚落,芦苇荡里的冷笑声更近了,还夹杂着琴弓摩擦的刺耳噪音,像有无数把生锈的小提琴在同时锯木头。水面上的月光突然扭曲起来,变成一道道歪斜的光带,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撕裂的。

血弦猛地从水面跃起,朝着琴盒的方向飞来。皎黯下意识松开手,琴盒自动弹开,「夜祷」悬浮在半空,四根半透明的琴弦无风自动,其中那根曾断裂的G弦,竟对着血弦的方向微微弯曲,像是在邀请它融入。

「它想接弦?」皎黯瞪大了眼睛。

鹿敛雾却脸色骤变:「是秦曼在操控血弦!她想让‘烬’的弦寄生在‘夜祷’上,强行打开声之隙!」他举起长号,吹出一串急促的低音,音波像厚重的幕布,试图挡住血弦的去路。

但血弦像有自己的意识,灵巧地避开音波,在空中划出一道暗红色的弧线,精准地落在「夜祷」的G弦位置。两根弦接触的瞬间,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共鸣,不是音乐,是纯粹的能量冲击,将周围的水面炸起半米高的水墙。

皎黯被气浪掀得后退几步,撞在鹿敛雾怀里。他伸手扶住她的腰,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长号的铜管上凝结出一层白霜,那是能量过载的迹象。

「抓紧我!」鹿敛雾的声音带着震颤。

皎黯抬头,看见「夜祷」的琴身正在发生诡异的变化。黑亮的琴身表面浮现出暗红色的纹路,像血管般蔓延,血弦与原本的G弦正在融合,交界处渗出金色的光屑,落在水面上,竟组成了《血谱》的完整旋律。

而秦曼的身影,就站在光屑组成的旋律中央。

她手里握着那把焦黑的「烬」,琴弓上沾着的不再是血,而是银色的光丝,正随着她的动作在空气中划出音符。她的白大褂早已被火焰烧得破烂,露出的手臂上,爬满了和「烬」琴身一样的焦痕。

「终于等到这一刻了。」秦曼的声音带着狂喜,「双琴共鸣,声之隙开!陆沉,你看,是我帮你完成了心愿!」

「你疯了!」鹿敛雾的长号突然发出一声哀鸣,铜管上的白霜开始融化,滴落在水里,激起的涟漪里浮现出无数痛苦的人脸——那是被声骸吞噬的音韵者。「声之隙打开,所有声音都会变成武器,连普通人都会被怨念控制!」

「那又如何?」秦曼猛地拉动琴弓,「烬」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血弦与「夜祷」的共鸣瞬间变得狂乱,水面上的《血谱》旋律开始扭曲,变成一个个狰狞的音符,像要从光屑里爬出来。

皎黯突然感觉到,「夜祷」的共鸣里多了一丝熟悉的情绪——是陆沉的执念,混杂着悲伤与警告。她下意识伸出手,指尖触到「夜祷」的指板,银色的音符刻度突然亮起,在她脑海里映出一段清晰的旋律——正是那首未完成的《月黯》。

「是外公在教我弹琴?」皎黯的心脏狂跳。她从未学过这首曲子,手指却像是有了记忆,自然而然地按在对应的音位上。

鹿敛雾似乎察觉到她的意图,突然吹起长号,奏响《月黯》的前奏。他的节奏稳得惊人,每个音符都像精准的锚点,稳稳托住皎黯即将弹出的旋律。

「你们想阻止我?」秦曼冷笑一声,拉动琴弓的速度越来越快,「烬」的尖叫变成了咆哮,水面上的狰狞音符开始朝着他们扑过来,像一群饥饿的野兽。

皎黯深吸一口气,指尖拨动了「夜祷」的琴弦。

不是狂乱的共鸣,是清澈的《月黯》旋律。血弦与G弦融合后的新弦,发出的音色带着种奇异的温暖,像是月光落在燃烧的篝火上,既有「夜祷」的清越,又有「烬」的厚重。

那些扑过来的狰狞音符,在接触到《月黯》旋律的瞬间,突然停顿了。它们身上的戾气渐渐消散,重新变回普通的音符形状,甚至有几个调皮地在旋律周围打着转,像是在伴舞。

秦曼的脸色变得难看:「不可能!《血谱》怎么会被这种曲子压制?」

「因为你不懂。」皎黯的指尖在指板上跳跃,旋律越来越流畅,「陆沉留下的不是打开声之隙的钥匙,是封印它的锁。《血谱》的最后一段,根本不是让怨念失控,是让所有声骸安息的安魂曲。」

鹿敛雾的长号突然拔高,与「夜祷」的旋律完美重合。长号的厚重与小提琴的清越交织在一起,像两股缠绕的溪流,在水面上汇成一片金色的光海。光海里,那些五十年前死去的乐手声骸再次浮现,这次他们不再是空白的脸,而是带着微笑,随着旋律轻轻摇晃。

陆沉的身影也出现在光海中央。他穿着整洁的燕尾服,手里抱着完好无损的「烬」,正对着皎黯和鹿敛雾微微点头,眼神里满是欣慰。

秦曼看着这一幕,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不可能……老师明明说过,只有让所有声音回归虚无,我们才能解脱……」她手里的「烬」发出一声哀鸣,焦黑的琴身开始剥落,露出里面崭新的木质纹理。

原来「烬」从未被烧毁,那焦黑的外壳,是陆沉为了保护它,故意用怨念凝结的伪装。

血弦突然从「夜祷」上脱离,化作一道红光飞回「烬」的琴身。两把琴悬浮在光海两端,同时奏响《血谱》的最后一段,不是狂乱的噪音,是温柔得能滴出水的旋律,像母亲在哼唱摇篮曲。

秦曼手里的琴弓掉在地上,她呆呆地看着两把琴,眼眶里滚下浑浊的泪水:「老师……我错了……」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光海开始收缩,所有的声骸都化作金色的光屑,融入水面。陆沉的身影对着他们挥了挥手,渐渐消散在月光里。「烬」与「夜祷」同时落在皎黯和鹿敛雾面前,琴身的纹路渐渐隐去,变得和普通乐器没什么两样,只有琴头的徽记还在微微发亮。

芦苇荡里的噪音消失了,只剩下晚风拂过水面的轻响。

皎黯捡起「夜祷」,发现血弦融合后的G弦上,刻着一行极小的字:「吾之音契,传于月黯」。她突然明白,「皎黯」这个名字,或许从一开始就和这把琴注定相连。

鹿敛雾拿起「烬」,琴身轻得惊人,琴腹里藏着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陆沉抱着婴儿时期的皎黯妈妈,旁边站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侧脸和鹿敛雾几乎一模一样。

「这是我爷爷。」鹿敛雾的声音有些哽咽,「他说过,当年是陆沉托他照顾一个女孩,说那是未来的音韵者。」

皎黯看着照片,突然想起妈妈总说的那句话:「你外公是个浪漫的疯子,他说月光里藏着最好听的旋律。」

原来不是疯话。

就在这时,两人的口袋里同时传来震动。皎黯掏出手机,屏幕上弹出一条陌生短信,只有一张图片——十三把样式各异的乐器,整齐地排列在一个圆形的房间里,中央的地面上刻着巨大的藤蔓徽记,和「夜祷」的标志一模一样。

发件人备注是:「第九个。」

鹿敛雾的手机也收到了同样的短信。他看着图片,突然指向其中一把乐器:「那是‘潮汐’,用水晶做的竖琴,据说藏在海底音乐厅。」

皎黯的目光落在图片角落,那里有个小小的标记,是个音符形状的指南针,指针指向西北方向。

「看来冒险还没结束。」皎黯把「夜祷」放进琴盒,抬头看向鹿敛雾。他正低头擦拭「烬」的琴身,月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耳后的胎记泛着柔和的金光。

鹿敛雾抬头,正好对上她的视线,镜片后的眼睛弯了弯,像盛满了月光:「一起去?」

皎黯突然想起那张简笔画,还有浅滩上并肩作战的旋律。她勾了勾嘴角,踢了踢脚下的贝壳:「走之前,要不要听听《月黯》的完整版?我觉得……加个长号伴奏会更好听。」

鹿敛雾举起长号,铜管在月光下闪了闪,发出一声轻快的试音:「乐意之至,音韵者搭档。」

水面上,残留的金色光屑随着晚风轻轻晃动,像是在为即将开始的新旅程伴奏。而远处的城市灯火里,某个废品站的老头收起竹杖,对着西北方向笑了笑,杖头的萨克斯雕纹,突然发出一声清亮的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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