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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面镜里的极寒

最后的音韵者

中亚的雪山寒气刺骨,氧气稀薄得让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碴。皎黯裹紧了冲锋衣,看着脚下深不见底的冰缝,耳边只有风啸声像无数把小刀刮过。鹿敛雾的风笛冻得发僵,吹奏出的调子都带着颤音,却固执地在寒风里撕开一条通路。

“回声谷就在那道冰川后面。”鹿敛雾指着远处冰蓝色的断层,那里的风似乎格外狂躁,吹得冰层发出“咯吱”的呻吟,“向导说,进去的人都会听到自己最害怕的声音。”

刚靠近冰川,风里就传来细碎的哭喊——是皎黯小时候被锁在琴房里的声音,“放我出去”四个字被风揉碎,反复在耳边盘旋。她猛地攥紧雨铃水晶,水晶发烫,映出记忆里母亲的笑脸:“别怕,妈妈在。”那声音一出现,哭喊就像被阳光融化的冰,散了。

“小心脚下。”鹿敛雾伸手拉住她,他的长号在冰面上拖出一道白痕,“这冰面下全是空洞,声纹能在里面反射出千种样子。”

走进回声谷的瞬间,风停了。谷壁上布满了冰洞,每个洞里都像有面镜子,照出不同的影子——有的洞里是张叔穿着守琴人制服的样子,正在销毁一份名单;有的洞里是陆沉年轻时的侧脸,对着镜头笑得爽朗;还有个洞里,映出皎黯自己戴着面具的模样,面具上爬满了藤蔓,像要把她的脸勒碎。

“千面镜!”鹿敛雾的长号指向最大的那个冰洞,洞里的影子清晰得像真人——张叔正拿着块菱形镜片,镜片反射的光在岩壁上投射出无数个“九”字,“他在用镜光传递信号!”

话音刚落,所有冰洞的影子突然扭曲,张叔的影像变得狰狞,声音从每个洞里涌出来,层层叠叠压向他们:“鹿敛雾,你爷爷当年私藏了半张音契图,害我父亲被冤死!你以为找到星琴就能弥补?晚了!”

冰洞突然剧烈震动,镜影碎成冰碴,飞溅的碎片里竟裹着声纹针——细如牛毛,一旦刺入皮肤,就会让人陷入自己最恐惧的记忆。皎黯将雨铃水晶抛向空中,水晶炸开成无数光点,光点碰到声纹针就燃起淡蓝火焰,烧得针体噼啪作响。

“他在撒谎!”皎黯的声音在谷里回荡,“我在守琴人档案馆见过记录,陆沉当年是为了保护音契图不落入外敌手里,才假装私藏!”

鹿敛雾的长号突然爆发出激昂的旋律,像道金光劈开冰雾,照得谷顶的冰棱簌簌作响。最大的冰洞里,千面镜的真身露了出来——那不是镜子,而是块巨大的音契石,石面上刻着完整的九组声纹密码,其中第八组正闪烁着红光,与张叔的声纹完全吻合。

“第八个守琴人是他自己!”鹿敛雾指着红光,“他伪造记录,把自己的序号改成第九,就是为了嫁祸我爷爷!”

张叔的影像在音契石前扭曲、消散,最后只留下句怨毒的诅咒:“你们找不到最后半张音契图……”

音契石突然亮起,石缝里滚出个铜盒。打开一看,里面是半张泛黄的乐谱,上面的音符与皎黯雨铃水晶里的声纹完全吻合。

“原来最后半张在这。”皎黯拿起乐谱,水晶与乐谱相触,发出清脆的共鸣,“凑齐了。”

谷外的风雪不知何时停了,阳光穿透云层,照在雪地上反射出亿万光点。鹿敛雾的风笛响起轻快的调子,这次没有颤音,像在庆祝。皎黯看着他被冻得通红的鼻尖,突然笑了——原来所谓的恐惧,不过是没被勇气照亮的影子。

“下一站去哪?”她问。

鹿敛雾晃了晃手里的音契图,上面的下一个标记在非洲的草原上,画着个长角的符号。“去会会‘角笛’。”他眼里闪着光,“听说那是能召唤兽群的神器。”

风声掠过雪山,带着他们的笑声,朝着下一片土地飞去。

    

非洲草原的旱季带着灼人的热浪,枯黄的草丛没过膝盖,远处的金合欢树像插在地上的伞,投下斑驳的影子。皎黯刚走出越野车,就被一股腥膻味包裹——是狮群的气息,混着长颈鹿的酸臭和斑马的汗味,在干燥的空气里发酵。

“角笛藏在‘回音泉’附近。”鹿敛雾展开音契图,图上的长角符号正对着远处一汪泛着绿光的水潭,“向导说,月圆夜才能吹响它,现在离天黑还有三个小时。”

话音刚落,草丛突然剧烈晃动,一群斑马惊慌地狂奔而过,鬃毛扫过他们脚踝时,带起一阵风。皎黯的雨铃水晶突然发烫,她抬头望去,只见天边卷起黄尘,尘雾里露出无数双闪烁的眼睛——是鬣狗群,至少有几十只,正呈扇形包抄过来,涎水顺着嘴角滴落,在沙地上留下深色的痕迹。

“它们被血腥味引来的。”鹿敛雾迅速组装长号,黄铜喇叭口对准鬣狗群,“刚才处理被偷猎者打伤的羚羊时,血蹭到衣服上了。”

鬣狗的嘶吼声像生锈的锯子在拉扯,最前面的那只猛地扑起,獠牙闪着寒光。皎黯祭出雨铃水晶,淡蓝光幕瞬间展开,将鬣狗弹飞出去,撞在合欢树干上。“声纹屏障只能撑十分钟!”她喊道,水晶的光芒已经开始暗淡。

鹿敛雾的长号骤然响起,高亢的音波像把无形的鞭子,抽得鬣狗群连连后退。但它们很快又围上来,发出挑衅的低吼,显然没把这“噪音”放在眼里。

“得用角笛的力量。”皎黯看向回音泉,“可现在不是月圆夜……”

“试试这个。”鹿敛雾突然从背包里掏出块莹白的石头,是在雪山找到的月光石,“刚才在冰洞里吸收了不少月光,或许能冒充一下。”

他抱着月光石冲向水潭,鬣狗群立刻分出一半追过去。皎黯紧随其后,雨铃水晶的光幕一次次弹开扑来的鬣狗,手臂被爪子划开了道血口,血腥味让兽群更加疯狂。

回音泉的水潭泛着诡异的绿光,水底沉着根骨质长笛,笛身上刻着螺旋状的花纹,顶端的长角尖锐锋利,正是角笛。鹿敛雾刚要伸手去捞,潭水里突然冒出无数触手——是水蛇,鳞片在阳光下闪着金属光泽,缠上了他的脚踝。

“别动!”皎黯急中生智,摘下脖子上的银链,链坠是片用声纹银打造的叶子,是出发前陈叔塞给她的,“这是‘安抚纹’,能平抚兽类的情绪!”

银链坠入水中,泛起一圈圈涟漪,水蛇瞬间松弛下来,温顺地沉入潭底。鹿敛雾趁机捞出角笛,月光石贴在笛身上,竟真的泛起了淡淡的银辉。

他将角笛凑到唇边,试着吹响——没有预想中的高亢,而是低沉的呜咽,像远古的呼唤。奇迹发生了,鬣狗群突然安静下来,匍匐在地上,喉咙里发出臣服的低吼;远处的狮群抬起头,朝着水潭的方向张望;连天上的秃鹫都盘旋着落下,在岸边排起了队。

“原来角笛不是召唤兽群,是安抚它们。”皎黯看着眼前的景象,恍然大悟,“偷猎者用血腥气刺激兽群,而角笛在平衡这片草原的秩序。”

鹿敛雾吹着角笛,一步步走向草原深处,兽群自动为他让开一条路。月光石的光芒渐渐褪去,他却没停——角笛本身的声纹已经起了作用,那些螺旋花纹正在发光,与兽群的低吼形成奇妙的共鸣。

皎黯跟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所谓的“神器”,或许从来都不是用来控制的,而是用来倾听的。就像此刻,角笛的呜咽里,藏着草原万物最真实的低语。

当天边升起圆月时,角笛的调子变得清亮,兽群散去,只留下几只小狮子,好奇地用鼻子蹭着鹿敛雾的裤腿。音契图上的长角符号亮起,下一个标记出现在北极苔原,画着只冰鸟。

“看来要去冻一冻了。”鹿敛雾擦了擦角笛上的水渍,眼里的光比月光还亮,“冰鸟的声纹,会是怎样的呢?”

皎黯笑着踹了踹他的小腿:“先把你身上的鬣狗口水擦干净再说。”

草原的风带着角笛的余韵,吹向遥远的北方,那里的冰雪正在等待他们。

  

北极苔原的寒风能穿透三层羽绒服,皎黯呼出的白气刚散开,就被冻成细小的冰晶。她踩着冻得邦硬的苔藓,看着远处冰原尽头的极光,耳边只有风穿过冰缝的呜咽,像某种鸟类的哀鸣。

“冰鸟应该就在那片冰丘后面。”鹿敛雾裹紧围巾,只露出双眼睛,手里的角笛挂在脖子上,骨质笛身被体温焐得温热,“音契图上的冰鸟符号在发烫,说明离得很近。”

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冰棱区,脚下的冰层突然发出“咔嚓”的脆响,一道裂缝顺着脚步蔓延开,裂缝里涌出淡蓝色的寒气,寒气中浮着无数细小的冰晶,每个冰晶里都冻着一段声音——有海豹的呼吸声,有冰裂的脆响,还有……张叔的冷笑。

“又是声纹陷阱。”皎黯迅速摸出雨铃水晶,水晶的淡蓝光晕将寒气推开半米,“这些冰晶能储存并放大负面声纹,听久了会让人产生幻觉。”

话音未落,冰丘后面突然飞起一群白色的鸟,翅膀展开时带着细碎的冰碴,掠过头顶时发出“叽叽”的鸣叫。但那叫声很奇怪,像是用指甲刮擦玻璃,与自然的鸟鸣截然不同。

“是假的!”鹿敛雾举起长号,金色音波撞向鸟群,几只“冰鸟”瞬间解体,化作漫天冰晶,“是张叔用声纹冰晶伪造的,想引我们掉进冰缝!”

真正的冰鸟藏在最大的那块冰丘里。当他们绕开所有伪装,冰丘突然震颤起来,表面的冰层剥落,露出里面的景象——一只用纯冰雕琢的巨鸟,翅膀展开足有三米宽,鸟喙里衔着根冰蓝色的长笛,笛身上的纹路与星琴的光丝如出一辙。

“这才是‘冰鸟’的真身。”皎黯走近冰鸟,指尖刚触碰到冰面,就被一股寒气逼退,“它的声纹被冻住了,需要特定的温度才能激活。”

鹿敛雾突然想起什么,解下脖子上的角笛,将温热的笛身贴在冰鸟的翅膀上。骨质的温润与冰的酷寒相遇,激起一阵白雾,冰鸟的眼睛突然亮起,射出两道蓝光,照在冰丘旁的一块岩石上。

岩石上刻着行古老的符文,经雨铃水晶翻译后显示:“以暖融冰,以声唤鸟。”

“暖……是体温?”皎黯看着自己被冻得通红的手,突然明白了,“不,是有温度的声纹!”她取出“夜祷”,黑琴的琴弦在极寒中泛着红光,“用《月黯》的旋律试试,里面有我们所有接触过的音契琴的温度!”

鹿敛雾立刻会意,长号与风笛同时奏响,角笛的低鸣、雨铃的清响、星琴的空灵……所有音契琴的声纹都融入《月黯》的旋律,像一股暖流,缓缓注入冰鸟体内。

冰鸟的翅膀开始融化,却没有化作水,而是变成无数冰蓝色的光羽,盘旋着组成一支完整的冰笛。笛身脱离冰鸟的喙,飞到皎黯手中,入手冰凉,却在接触到她指尖温度的瞬间,泛起一层暖光。

“它认主了。”鹿敛雾笑着呵出白气,“看来你的手比我的长号还暖和。”

冰笛突然自行吹奏起来,调子清越,带着破冰而出的力量。冰丘后的冰缝开始愈合,那些储存着负面声纹的冰晶纷纷碎裂,露出里面包裹的真相——是偷猎者留下的陷阱,还有张叔与秦曼交易的录音片段。

“原来他们一直在利用偷猎者扰乱生态声纹,好趁机寻找音契琴。”皎黯握紧冰笛,“最后一把琴‘骨哨’的线索,应该就在这里。”

冰笛的光羽突然组成一张地图,指向南极的冰盖,标记旁画着个骷髅头,骷髅的牙齿间咬着根骨哨。

“南极啊。”鹿敛雾望着漫天飞雪,突然笑了,“这下真要冻成冰棍了。”

皎黯将冰笛放进特制的保温袋,抬头看向极光,光带里似乎有无数声音在回响——有草原兽群的低语,有雪山冰棱的轻响,还有那些已经找到的音契琴的共鸣。她突然觉得,无论前路多冷,只要这些声纹还在,就永远不会迷路。

冰鸟的残骸渐渐与冰丘融为一体,只留下个淡淡的印记,像只展翅的鸟,朝着南极的方向。两人踩着新落的雪,朝着极光深处走去,身后的脚印很快被风雪覆盖,只有冰笛的余音,还在苔原上轻轻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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