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他所言,上午上完课后 ,这群人就像返祖了一样,王世平在后面大喊先别下楼,前面的一群人都撒丫子挤在高三的队伍里,还一个劲儿往前钻了。
下午开家长会的时候,对于学生来说,相当于放了半天假,虽然还是在学校里,但整个人就是有种迎接周末了的愉悦感。
荀筱雨和何剑纯猫在窗子边往里面看,黎驰他爸真帅,谭薇薇她妈也好美啊,唐鑫的奶奶人到老年,整个人还英姿飒爽的。
这其中,有一个座位是空着的。
是付娅的座位,桌子上堆了很多书,却没有人坐在那里,薛朝毓说过她们家很有钱的,莫非有钱人都家庭不和吗?
开完会后,一群家长跟在王世平后面,要求老师带头参观校园环境,王世平很热情地走在前面,领着家长们往外走。
荀筱雨盯着黎驰他爸,有种丑媳妇见公婆的害羞感。
她为自己这种心理感到不耻,又有些小小的激动。
黎驰他爸好像接收到了荀筱雨的炯炯目光,一转头两人就对上眼了。
他爸原本微笑着的脸忽然就拉下来,荀筱雨吓了一跳,笑容僵在脸上,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下意识挤出一个不哭还难看的笑。
黎驰他爸左顾右盼,在人群里搜寻自家儿子的身影,黎驰和章资靠在墙边聊着什么,他爸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黎驰跟前,黎驰没注意,被他爸一把拽退两步,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亏得章资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你给我个解释,这是巧合还是你故意要和我作对。”
黎驰和他爸对望着,许久才开口:“别让我看不起你。”
他爸冷哼一声:“这话我说给你听才对,你当初在李老师办公室怎么说的,才一年不到就忘了吗?”
本来要下楼的学生和家长,被这么一闹都围了上来,歪七扭八地站着看戏。
王世平见状,站在两人中间,平时的臭脸也不摆了,笑嘻嘻地缓解紧张的气氛:“黎驰这孩子很让人省心的,虽然这次没考第一名,但是大家都在进步,您别给孩子太大压力了。”
他爸往旁边挪了挪,看着黎驰的眼睛:“我说的不是他的成绩。”
王世平也意会了,摆摆手:“哈哈哈,那您就更不用担心了,黎驰不小了,很多事情他领的清楚,只要不影响学业,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什么都有商量的余地,而且他是个有分寸感的孩子。”
黎驰他爸似乎也不太适应被这么多人围着当猴子看,点了点头,语气却还是很恶劣。
“别让我逮到。”
“我说我不呢?”
黎凯秋被气得不轻,抬起手就去打他,一个清脆的巴掌硬生生落在黎驰白净的脸上,他倔强地不掉眼泪,不低头,昂扬地和他爸对峙。
黎凯秋又扬起手。
荀筱雨当时脑子里只有两个字:不要!
她疾步上前挡在黎驰面前,接住了狠狠落下来的巴掌,右脸烙了个五指印。
一众人吓得不轻,都惊呼出声,荀志维挤在人群中往这边走,荀筱雨微笑着摇摇头让她爸别过来了。
王世平把他爸往前推,领着一众家长往下走,不时回头看看无所谓的黎驰和脸红了的荀筱雨。
“你不用这样的,我不想欠谁的。”
“可我们是同学,我见不得自己朝夕相处的同学被这样对待。”
黎驰闭了闭眼,往教室走。
“黎子,你把你爸怎么滴了,咋搞的仇人见面似的。”
黎驰缓了口气:“他杞人忧天,疑神疑鬼的。”
章资跟在后面絮絮叨叨:“你知道么,杞人真的被从天而降的陨石砸过,这可是被考古证实了的,所以你爸到底被你干的什么大事搞怕了?”
黎驰斜睨他一眼,拉开凳子,也不说话,笔刷刷地在习题上飞过,留下大片乱七八糟的划痕。
十一月的某天,天气依旧很热,吹来的风也燥热难捱,荀筱雨吃完午饭回来,连喝两罐饮料,才舒坦地坐下,本想腾个地方出来美美的睡上一觉,却发现物理书里被人放了信,她环顾四周,拆开信。
毕竟都放她书里了,再不打开看看,显得她没有人情味。
信上说:
见字如面:
我读过《雨巷》,里面说丁香是一个结着愁怨的姑娘,是不是每一朵丁香都像你一样惆怅,但这不是你本来的模样。
你注意过后花园那两棵高大的杜英吗?果子成熟后,落在地上,啪嗒啪嗒地响,像熟透的梅子,但我却喜欢绕着杜英攀缘向上的牵牛花。
其实你之前那个位置一开窗,什么都能看见,但风有些大,老把阳光遮住,而你又常常朝着窗外冥想,风就那样肆意妄为地拨乱你的发丝,这样的你,比以往都更加明艳了。
你不爱开窗,怕风把同学试卷吹落满地。比如上完体育课回来的课间吧,又觉得遮住了也挺好。
古街的尽头有一条古老的青石板路,穿过狭窄的巷子,下雨的午后,雨滴答滴答落在地上,那个结着愁怨的姑娘不知道会不会站在巷子中望着某方屋檐。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要给你写信,但在我的记忆里,我们好久都没说话了,基于往往,我无法直面我们。
最近糟心事有点多,但我希望你快乐,还有,陪着你的鸭梨。
LC
荀筱雨觉得莫名其妙,她没有笔友,也没有写信的习惯,更不知道鸭梨是什么东西,但绝对不是指水果。
但有趣的是,落款的两个字母和黎驰的名字撞上了。
二班再也没有第二个名字缩写是LC的人了。
所以,这封信是黎驰写给自己的吗?
他,为什么要给自己写信呢?
是因为好久没说话了吗?
有可能,在明白了自己对黎驰有爱意的时候,她就不敢像以前那样心无旁骛的找黎驰了。
即使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很装,但是还是忍不住要这样,好像这样了,才能展示出一个最好的自己。
心里装了秘密,所以总是小心翼翼。
荀筱雨把信折起来,揣进口袋,下午有一节体育课,她要借此好好和黎驰聊聊天。
她下定了决心,像个赴死的战士,跳上乒乓球桌,等黎驰在树荫下坐得无聊了,她一个弹跳,精准落地,把提前准备好的矿泉水往黎驰的手里递了递。
“谢谢。”
“嗐, 说什么谢谢啊,太见外了。”
黎驰笑笑,拧开水咕噜咕噜几口瓶子就见底了。
荀筱雨把自己的那瓶也递上,黎驰照着先前那样,喝了个精光。
“你很渴吗?”
黎驰这才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好意思,把你的也喝了。”
“我是说,如果你很渴,我再去帮你买两瓶。”
黎驰摸了摸肚子,挥挥手,“我不渴,就是大热天,一口气喝完一瓶水,有种很实在的感觉 。”
这样吗?
那就好。
“我们……”
“什么?”
荀筱雨摸了摸口袋,那张纸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她有点不真实,感觉双脚离地了。
“我们,好好聊聊天吧!”
黎驰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什么叫好好聊聊天吧,聊天不是东拉西扯吗?
“好。”
聊天这个奇怪的问题,明明不说出来的时候,什么都能扯几句,真到了说要好好聊聊的时候,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两人都没讲话,望着天,天空很蓝,除了不久前一架飞机飞过,再无其他。
“十一月一过,天气就转冷了,你别像刚刚那样喝水,多喝热水,防止感冒。”
黎驰点点头,他其实不怎么生病,记忆里,他冬天还真没感冒过,就连疫情最严重的时候,他也是为数不多的不阳人。
他戴着蓝牙耳机,切到自己喜欢的歌,递一只耳机给荀筱雨。
荀筱雨接过来戴上。
“张悬是我最喜欢的一个歌手,《艳火》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歌,第二喜欢的是她的《关于我爱你》,心不平静的时候,我就喜欢循环这两首,关于我爱你,要怎么解释呢,就好像杯子和水吧,你是我的杯子,只有在你那里,我才能拥有一个暂时固定的形状,离开你,我千变万化,但总也没有一个是我的样子。”
荀筱雨挺想知道他在什么情况下,心会不平静,但黎驰一点也不感性,话题跳得太快,上一秒还在聊歌,下一秒他就对陷入自闭模式,闭上眼假寐起来了。
就连他刚刚对那首歌文邹邹的解释也那样抽离,好像真的只是在最客观地理解那首歌,又好像要透过这首歌抓住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