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浓稠的墨汁，将皎黯彻底包裹。
她蜷缩在狭小的空间里，后背紧贴着冰冷潮湿的木板，能清晰地感受到怀表在口袋里震动，那急促的“滴答”声像是某种生物的心跳，和她自己狂乱的心跳叠在一起，敲打着耳膜。
“找到你了哦，小玩偶。”
那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仿佛还萦绕在耳边，甜腻得像裹了层糖霜，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冷，让皎黯的寒毛根根倒竖。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阿木为什么要让她躲进来？那个“它”又是谁？
无数个问题在脑海里盘旋，可她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只能竖起耳朵，捕捉着外面的动静。
外面静得可怕。
原本客厅里老式挂钟的“滴答”声消失了，风吹过窗户的吱呀声也听不见，只剩下一种近乎真空的死寂。这种安静比任何声音都更让人恐惧，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按下了暂停键，只有她和口袋里的怀表还在运转。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十分钟，皎黯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她发现这个空间比想象中要大一些，大概有半张床那么宽，头顶是红木桌的底板，身下铺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偶尔能摸到几根干枯的稻草。
这像是老宅里早就存在的暗格，外婆为什么要在这里设一个暗格？
她试探着往前挪了挪，手指触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借着从怀表缝隙里透出来的微弱金属反光，她看清那是一个长方形的木盒子，表面雕着和怀表上相似的藤蔓花纹，只是更陈旧，边角已经磨损得发亮。
盒子没有锁，皎黯轻轻掀开盖子，一股混合着樟脑和纸张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里面装着的不是金银珠宝，而是一本厚厚的相册。
封面是暗红色的绒布，上面烫金的花纹已经大半脱落，只剩下模糊的痕迹。皎黯小心翼翼地抽出相册，翻开第一页，泛黄的相纸上，是一个穿着旗袍的年轻女人，眉眼弯弯，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正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坐在老宅院子里的石榴树下。
女人的眉眼，像极了照片里那个被猜测是她母亲的人。而那个婴儿……虽然看不清脸，但襁褓上绣着的小兔子图案，皎黯在自己小时候穿的一件旧棉袄上见过一模一样的。
这是……她的妈妈和刚出生的她？
皎黯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轻轻拂过相纸上女人的脸，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和酸涩涌上心头。她从小就没见过妈妈，外婆也很少提起，她甚至连妈妈的名字都不知道。
她继续往后翻，第二页是那个女人和外婆和少女的合影。外婆比她记忆中要年轻许多，穿着蓝色的斜襟布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正笑着看向镜头。而那个女人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一束白色的花，笑容却有些勉强。
照片的背景依旧是老宅的院子，只是那时的院子不像现在这样杂草丛生，而是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石榴树也枝繁叶茂，开满了火红的花。
再往后翻，照片渐渐多了起来。有女人抱着她在公园里划船的，有她蹒跚学步时女人弯腰扶着她的，还有一张是女人坐在缝纫机前，手里拿着一块布料，似乎在给她做衣服。
每个相册里都有和她一样大的长得很相似的少女，可她没有任何印象，她外婆也没说什么
每张照片里的女人都笑得温柔，眼神里的爱意几乎要溢出来少女，看起来大大咧咧几乎每个照片都能看到她开心的笑着。
皎黯的眼眶有些发热，原来她也曾被这样深爱着。可为什么……妈妈和姐姐会离开？外婆为什么从不提这些？
她翻到相册的中间，一张照片突然让她顿住了。
那是一张在老宅客厅拍的照片，女人坐在红木桌旁，手里拿着一个黄铜怀表，正在低头看着什么。而在她身后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穿着蓝布褂子的小男孩，看起来七八岁的样子，头发乱糟糟的，正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镜头，左眼下方，有一块清晰可见的、纽扣大小的浅色印记，而那个少女正坐在小男孩对面笑嘻嘻的比耶
姐姐？和区域！
皎黯的呼吸猛地一滞。
照片里的小男孩，分明就是缩小版的区域！尤其是左眼下方那块印记，和她早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这张照片是多久前拍的？区域那时候就认识她妈妈和姐姐？他到底是谁？
无数个疑问再次涌上心头，她拿着照片的手指微微颤抖，几乎要捏不住那张薄薄的相纸。
就在这时，她听到暗格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脚步声很轻，像是有人光着脚踩在地板上，一步一步，缓慢地移动着，从客厅的一头走到另一头，似乎在寻找什么。
皎黯立刻屏住呼吸，将相册紧紧抱在怀里，身体往暗格深处缩了缩。
“咚咚咚。”
有人在敲红木桌的桌面。
声音不重，却像是敲在心脏上，每一下都让皎黯的神经紧绷到极致。
“小玩偶，出来呀。”那个甜腻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就在桌子外面，近得仿佛能感受到说话人的呼吸，“我知道你在里面哦，别躲了。”
皎黯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她能想象出外面那个人的样子，也许是个穿着华丽衣裙的女人，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正用指甲一下下刮着桌面。
脚步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是朝着楼梯的方向去的，渐渐远去。
暗格里再次陷入寂静。
皎黯松了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她刚想喘口气，却突然听到暗格的木板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像是有人在外面用什么东西撬动。
“咔哒……咔哒……”
是指甲刮擦木头的声音！
那个人没走！她在找暗格的入口！
皎黯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慌乱地环顾四周，想找个地方藏得更隐蔽些，却发现这个暗格除了她和那个木盒子，什么都没有。
指甲刮擦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仿佛下一秒就要把木板抠穿。
就在这时，她怀里的相册突然掉在了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外面的刮擦声瞬间停了。
“找到你了。”那个甜腻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更近了。
皎黯绝望地闭上眼，手腕上的石膏皮肤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她下意识地抬手去捂，却摸到一片冰凉——那块石膏皮肤竟然裂开了一道细缝，里面透出微弱的白光。
与此同时，口袋里的怀表突然停止了滴答声。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几秒钟后，暗格外面传来区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你在干什么？”
“找东西啊。”那个甜腻的声音回答，语气里带着点委屈，“我丢了一个很重要的玩偶。”
“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东西，离开这里。”区域的声音很冷。
“可是……”
“滚！”
一声厉喝之后，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砰”的一声关门声，似乎是大门被关上了。
暗格外面又安静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皎黯才听到区域的声音在桌子外面响起，比刚才柔和了许多：“她走了，出来吧。”
红木桌的桌面被再次打开，透进外面灰蒙蒙的光线。阿木站在桌子旁边，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嘴角似乎还有一丝血迹。
“你受伤了？”皎黯爬出来，看到他嘴角的血，忍不住问道。
区域抹了一下嘴角，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她怀里的相册上：“你看到了？”
皎黯点点头，翻开那张有他的照片：“这是怎么回事？你认识我妈妈？”
区域的眼神暗了暗，接过相册，翻到那张照片，手指轻轻抚摸着上面的小男孩：“这是十年前拍的。那时候，我也住在这里。”
“十年前？”皎黯愣住了，“可你看起来……”
“我不会变老。”区域打断她，语气平淡，“或者说，从我开始变成玩偶的那一刻起，时间就停止在我身上了。”
皎黯的心猛地一沉：“你也……变成玩偶了？”
区域抬起手，撸起袖子，他的小臂上有一大片石膏状的皮肤，上面布满了类似玩偶关节的纹路，看起来已经存在很久了。“我比你早开始十年。”他顿了顿，看向皎黯，“你姐姐，就是为了救我，才……而你妈妈并不是表面上看的那么好”
“我姐姐怎么了？为什么我妈并没有那么温柔？”皎黯急切地追问。
区域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突然停住了，眼神变得警惕起来，看向门口的方向：“她还没走。”
皎黯也跟着紧张起来：“谁？刚才那个声音的主人？”
“她叫琉璃。”区域的声音压得很低，“是‘缝合师’的学徒。”
“缝合师？”
“就是把我们变成玩偶的人。”区域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恨意，“他们靠收集活人的‘灵魂丝线’来维持玩偶的活性，一旦我们彻底变成玩偶，灵魂就会被他们抽走，永远困在玩偶里，受他们操控。”
皎黯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那……我妈妈她……”
“你姐姐当年找到了阻止变化的方法。”区域看着她，眼神复杂，“但她也因此被缝合师盯上了。二十年前的一个晚上，她把我藏进了这个暗格，自己出去引开了琉璃他们……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而你妈妈就是凶手之一！”
皎黯的脑子一片空白，原来姐姐不是走得早，而是……为了救区域，被那些可怕的“缝合师”抓走了？
而妈妈竟然那么对亲生女儿
“那她现在……”
“不知道。”区域摇了摇头，“也许还活着，也许……”
他没说下去，但皎黯知道他想说什么。她想起昨天公司老员工的话，说在市中心的古董店里见过一个很像她妈妈的年轻女人。难道……
“那个古董店在哪里？”皎黯突然抓住区域的胳膊。
区域被她抓得一愣：“你想干什么？”
“我要去找她！”皎黯的眼睛里闪着光，“有人见过她，她可能还活着！”
“不行！”区域立刻反对，“琉璃他们肯定还在盯着这里，你现在出去，就是自投罗网！”
“可是……”
“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阻止变化的方法。”区域打断她，指了指她的手背，“你的变化速度比我快很多，也许不到一个月……”
皎黯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那片石膏皮肤又扩大了些，已经快蔓延到掌心了，上面的纹路也变得更加清晰，像是随时都会裂开。
“那方法……我姐姐留下了吗？”
区域点点头，拿起那本相册，翻到最后一页。最后一页不是照片，而是一张泛黄的纸，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几行字：
“月圆之夜，镜花水月，以血为引，魂归其位。
——于老宅西厢房铜镜后”
“这是什么意思？”皎黯看着那几行字，完全摸不着头脑。
“我不知道。”区域摇摇头，“这是你妈妈当年藏在相册里的，我也是第一次看到。”
“西厢房？”皎黯想起老宅的布局，二楼确实有一间西厢房，外婆在世时从不让她进去，说里面堆满了杂物，阴森得很。
“我们现在就去看看？”皎黯问道。
区域看了一眼窗外灰蒙蒙的天色：“不行，白天太危险，琉璃可能还在附近。等晚上再说。”
皎黯点点头，心里却充满了期待和不安。也许，答案就在那间西厢房里。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
是朔舒橘发来的微信：“黯黯，你没事吧？早上打电话怎么突然断了？我刚才路过你家附近，看到有个穿红裙子的女人一直在你家门外徘徊，看起来怪怪的，你小心点！”
穿红裙子的女人？
皎黯和区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琉璃还没走！她就在门外！
皎黯立刻回复朔舒橘：“我没事，你别过来，我晚点联系你！”
刚发出去，手机屏幕又弹出一条信息，不是橘子发来的，而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只有简单的几个字：
【别去西厢房。】
又是这个神秘人！
皎黯看着那条信息，心里充满了疑惑。这个神秘人是谁？为什么要提醒她别去西厢房？是好意还是另一个陷阱？
区域也看到了那条信息，皱起了眉头：“别信这个，现在只有找到你妈妈留下的方法，你才有救。”
皎黯犹豫了。一边是区域的坚持，一边是神秘人的警告，还有门外虎视眈眈的琉璃……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越来越僵硬的手，又想起梦里那个一直哭泣的白裙少女，想起照片里妈妈温柔的笑容。
不管前面是什么，她都必须去看看。
“晚上，我们去西厢房。”皎黯下定了决心。
区域点点头，似乎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院子里突然传来“哗啦”一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了。
区域脸色一变：“她进来了！”
皎黯的心瞬间揪紧。
区域拉着她，飞快地冲向楼梯：“去二楼！快！”
两人冲上二楼，区域随手关上楼梯口的木门，然后拉着皎黯往走廊尽头跑去。二楼的走廊很暗，墙壁上的墙纸已经剥落，露出里面深色的木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
“这边！”区域推开一间卧室的门，拉着皎黯躲了进去，然后迅速关上房门，从里面反锁。
卧室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破旧的木床和一个掉漆的衣柜，窗户紧闭着，拉着厚厚的窗帘，光线很暗。
两人靠在门后，屏住呼吸，能清晰地听到楼下传来的脚步声，还有那个甜腻的声音在哼唱着不成调的儿歌：
“小玩偶，真可爱，
缝上眼睛，缝上嘴，
不会哭，不会闹，
永远陪在我身边……”
歌声越来越近，似乎正在上楼。
皎黯的心脏狂跳，紧紧抓着区域的胳膊，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
脚步声踏上了二楼的走廊，一步一步，朝着他们藏身的卧室走来。
“小玩偶，我知道你在这里哦……”琉璃的声音带着笑意，就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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