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熙年间,江南金陵城,正是草长莺飞三月天的好时节,秦淮河畔边,杨柳垂烟,丝竹管乐之声夹杂着商贩的叫卖声和茶馆酒肆的谈笑声,织就出一副喧哗的盛世之景。
然而再这样看似平静繁华的场景下,暗流却从没有停止过。边境的将士们奋勇杀敌,北荒人大举南下,企图攻略大熙的国土,江湖上众帮派,只谋私利,不为百姓考虑,朝堂之上的天子,也整日不思进取,只希望与北荒人议和停战,偏安一隅,安于现状,以至于边关不宁。这繁华之景,不过是披在败絮其中的一层锦绣外衣。
一架装饰雅致的马车,在几名打扮成寻常家仆样子的护卫的护送下,缓缓穿过熙攘的人群,车帘被一只纤纤玉手掀起,露出一双沉静如水的明亮眼眸。马车上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柱国大将军赵方海的独女,金陵城有名的贵女——赵师容。
她今年年方二八,早已名动京华,赵师容出身将门,容颜秉性都承袭了母亲的模样,清冷淡雅、温柔高贵,是一位风华绝代的美人。她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肌肤胜雪,唇不点而朱。今日她穿着一身月白绣淡蓝兰花的襦裙,乌发用一支素玉簪松松挽起,通身上下并无过多饰物,却自有一股清华之气,令人不敢直视。
琴棋书画,她样样精通,是京中贵女典范。但无人知晓,在她这看似柔弱的身躯里,蕴藏着何等惊人的力量。家传武学,她早已青出于蓝,尤其一双“流云水袖”,看似轻盈飘逸,实则内蕴乾坤,柔韧时可束金断铁,刚猛时能开碑裂石。只是,深闺千金,鲜有机会展露罢了。
“小姐,前面人太多,马车行得慢了。”车夫在外禀报。
年少赵师容“无妨,我下去走走。”
赵师容微微颔首,放下车帘,提裙而下。
护卫们无声散开,隐身于人群,不远离也不打扰。
赵师容信步走在街市上,目光平静地掠过两旁林立的商铺和摊贩。她对那些精巧的玩意、时新的绸缎并无太大兴趣,只是享受着这难得的、脱离深宅大院的自由空气。
行至一处较为开阔的街角,一阵激烈的打斗声和呵斥怒骂却打破了此处的和谐。
“黑虎堂办事,闲杂人等滚开!”
“识相的把东西交出来,饶你不死!”
只见七八个身着黑色劲装、神情凶悍的彪形大汉,正围攻一个衣衫褴褛、抱着一个破旧包袱的老者。那老者显然会些粗浅功夫,但在众人围攻下已是左支右绌,身上多处挂彩,眼看就要不支。
周围路人纷纷避让,面露惧色,敢怒不敢言。黑虎堂是金陵本地一个势力不小的帮派,行事素来霸道,等闲人不敢招惹。
赵师容见此秀眉轻蹙。光天化日,欺负弱小,实在是令人不齿。她藏在袖中的手轻轻运力,内力悄然流转。
就在她准备出手之际,一道红白相间的身影,如惊鸿破空,似流星坠地,自旁边酒楼的二楼窗口翩然而下,不带一丝烟火气,恰好落在了那几名黑虎堂众与老者之间。
来人身形挺拔,穿着一袭极为醒目的红白交领劲装,衣袂在动作带起的风中猎猎舞动,一头雪白的长发垂至身后,头上戴着一顶白银发冠,几缕不羁的碎发垂落额前,衬得那张脸愈发轮廓分明,俊朗得近乎锐利。
他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年纪,眉眼间却已英气逼人,顾盼之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睥睨一切的自信与从容。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深邃如寒潭,此刻却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慵懒,仿佛眼前这刀光剑影的场面,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场无聊的闹剧。
年少李沉舟“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老人家,黑虎堂的名声就是这样的吗?”
少年开口,声音清越,语气平淡,带着特有的磁性,声音不高,却压过了喧哗。
那几名黑虎堂众显然没料到有人敢管闲事,为首的疤脸汉子怒道:“哪里来的野小子,也敢管我们黑虎堂的事?活腻了不成!”
少年闻言不惊不惧,低头轻笑一声,带着些许嘲弄之意。
年少李沉舟“路见不平,随便踩几脚罢了,怎么?你们黑虎堂管的这么宽吗?走路都不许?”
“臭小子你找死!”疤脸汉子被他的态度激怒,大喝一声,“兄弟们,先废了这多管闲事的小子!”
话音未落,几名大汉已挥舞着钢刀铁尺,凶神恶煞般地扑了上来,刀光霍霍,劲风呼啸,直取青年周身要害。
赵师容心头一紧,这青年空手对敌,未免托大……
然而,接下来的的一幕,让她清冷的眼眸中瞬间闪过惊异之色。
面对围攻,那红白身影竟不闪不避,只是身形微晃,如同风中柳絮,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和速度,在刀光剑影的缝隙间穿梭。他的动作简洁、直接、有效,没有一丝一毫的花哨。
“砰!”一拳挥出,正中一名大汉的手腕,骨裂声清晰可闻,钢刀脱手飞出。
“咔嚓!”手肘后撞,另一名大汉的肋骨应声而断,惨叫着倒飞出去。
侧身、擒拿、甩臂!又一名大汉被他轻易夺过铁尺,反手一掷,那铁尺如同长了眼睛般,将侧面偷袭的另一人砸得头破血流。
他用的只是一双拳头,招式却奇崛变幻,劲力更是刚猛无俦,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的、颠覆常理的力量。每一拳、每一脚,都精准地打在敌人最薄弱之处,看似随意,却蕴含着雷霆万钧之势。
那是“翻天三十六路奇!”
赵师容心中震撼,这是何等精妙而霸道的武学!她自问见识不凡,却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心法和拳路。
不过呼吸之间,七八名凶悍的黑虎堂众已尽数倒地,呻吟不止,再无战斗力。
那青年,甚至连气息都未曾紊乱,只是随手掸了掸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几只烦人的苍蝇。他看也没看那些倒地之人,转身走向那惊魂未定的老者,从怀中取出一小锭银子,塞到老人手中,语气平和的说道。
年少李沉舟“老人家,拿着这些钱,去医馆治疗吧,快走吧。”
那老者见此千恩万谢,之后便抱着包袱走了。
事情解决,人群发出低声的惊叹和议论,看向那青年的目光充满了敬畏与好奇。
青年似乎并不在意这些目光,转身便欲离开。
“站住!”那为首的疤脸汉子挣扎着爬起来,色厉内荏地吼道,“小子!你、你竟敢伤我们黑虎堂的人!报上名来!”
青年脚步一顿,侧过半张脸,夕阳的余晖勾勒出他挺拔的鼻梁和清晰的下颌线,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冷意:
年少李沉舟“李沉舟。”
说完,不再停留,红白身影迈步便走,干脆利落。
李沉舟……赵师容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人如其名,沉静时如深渊潜龙,动则如舟行激流,势不可挡。
然而,就在李沉舟即将走出街角的刹那,异变再生!
那名原本倒地呻吟的疤脸汉子,眼中骤然闪过一抹狠毒,他猛地抬手,一支小巧却泛着幽蓝光泽的袖箭,悄无声息地疾射而出,直取李沉舟的后心!距离极近,速度奇快,显然是淬了剧毒,意图一击致命!
年少赵师容“当心暗器!”
这一次,赵师容再也无法坐视,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急促,脱口而出。
几乎在她出声的同时,李沉舟仿佛背后长眼,身形微侧,看也不看,反手并指如剑,凌空向后轻轻一点!
一道无形无质,却又凌厉无比、带着一股诡异螺旋劲力的指风破空而出,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中了那支激射而来的袖箭。
“叮”的一声微响,那支淬毒袖箭竟在半空中猛地一滞,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然后箭头调转,以更快的速度,更凌厉的势头,倒射而回!
“噗嗤!”
袖箭精准地没入了那疤脸汉子自己的肩胛处。那汉子连惨叫都未能完全发出,脸上瞬间蒙上一层黑气,浑身剧烈抽搐起来,仿佛全身的经脉都在一瞬间被一股诡异的力量扭曲、攫住,痛苦得蜷缩在地,很快便没了声息。
千劫指!控人心脉,断人生机!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太诡异。周围的人甚至没看清那支箭是如何倒飞回去的,只看到结果,看向李沉舟的目光更是充满了恐惧。
李沉舟这才缓缓转过身,目光第一次,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了赵师容的身上。
四目相对。
他看到了方才出言提醒他的少女。她就站在那里,身后是喧嚣的街市和渐沉的暮色,周身却仿佛笼罩着一层清辉,宁静而独立。藕荷色的衣裙,清丽绝伦的容颜,沉静如水的眼眸中带着一丝未散尽的关切,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对他刚才那诡异一指的震惊与探究。
她很美,美得清雅脱俗,不染尘埃。但更让李沉舟在意的,是她那份临危不乱的胆识,以及……他敏锐地察觉到,她周身流淌着的那股不弱的内息。绝非普通闺阁女子。
而赵师容,也对上了李沉舟的目光。近距离看,他的眼睛更加深邃,锐利如剑,仿佛能穿透人心。但在看向她时,那锐利之下,似乎潜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探究与欣赏,以及一丝对她方才提醒的认可。
年少李沉舟“方才之事多谢姑娘提醒。”
李沉舟开口,语气少了方才对敌时的冷冽,明显多了几分柔和。
年少赵师容“公子武功盖世,是我多次一举了。”
赵师容朝着李沉舟行了一礼,姿态优雅。
年少李沉舟“姑娘何必妄自菲薄,善意的提醒也是需要致谢的,在下李沉舟,还未请教姑娘芳名?”李沉舟走近两步,红白相间的衣角被晚风吹起,他离得赵师容较近,身上自带一股淡淡的冷冽的气息。
他问得直接,没有丝毫迂回,眼神清澈而真诚,不带丝毫轻佻。
赵师容微微一怔。她本不该与这等来历不明、手段狠辣的江湖男子过多交集。但面对这双眼睛,想起他方才对付黑虎堂时那份磊落(虽然后续手段凌厉),以及对那老者的援手,她竟生不出厌恶之感,反而有种莫名的……好奇。
迟疑只是一瞬,她迎着他的目光,轻声答道。
年少赵师容“小女姓赵,名师容。”
年少李沉舟“赵师容……”
李沉舟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像是要在唇齿间品味其韵味,随即,他的唇角微微勾起一个极好看的弧度,宛如冰雪初融,阳光乍现,。
他的赞美直接而毫不掩饰,带着少年人的坦荡。
年少李沉舟“好名字。人如其名,师法自然,容止端雅。”
赵师容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一颗石子,漾开了一圈细微的涟漪。她面上依旧平静,只是耳根微微有些发热。
年少赵师容“公子过誉了。”
赵师容微微垂眸,避开那道过于直白的目光。
李沉舟见此只是笑了笑,目光在她身上流转一瞬,似是无意的开口道。
年少李沉舟“我见姑娘气息沉凝,步履轻盈,方才面临那样的场面更是临危不惧,想必是同道中人?”
赵师容心头微动,他果然看出来了。她不欲深谈,只是淡然道。
年少赵师容“家学些许粗浅功夫,强身健体而已,不敢与李公子相提并论。”
李沉舟不置可否,聪明地没有再追问。他看了一眼天色,暮色已渐浓。
年少李沉舟“今日之事,搅扰了赵姑娘雅兴。”
他语气带着一丝歉意,随即又道。
年少李沉舟“此地是非之地,姑娘若无事,还是早些回府为妙。”
他看得出,她身份不凡。
赵师容点了点头。
年少赵师容“多谢李公子关心。”
李沉舟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似乎想将她此刻的模样印刻下来。他拱了拱手,动作潇洒不羁:
年少李沉舟“后会有期。”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那抹鲜艳的红白身影融入渐浓的暮色与熙攘人流之中,转眼消失不见,干脆利落,一如他来时。
赵师容站在原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动。
夕阳彻底沉沦,天边只余最后一抹瑰丽的霞光,将云彩染成绚烂的锦缎。街角恢复了之前的喧闹,仿佛刚才那场风波从未发生。
只有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那雪后青松般的凛冽气息,以及……她心中那一丝莫名的、微澜般的悸动。
年少赵师容(李沉舟……)
赵师容低声念着他的名字。这名字,连同他那身耀眼夺目的红白衣衫,以及那双深邃锐利的眼眸,恐怕已在她平静无波的心湖中,投下了一颗无法忽视的石子。
“小姐,我们该回去了。”侍女的声音在一旁小心地提醒。
赵师容回过神,恢复了平日里的清冷模样,轻轻“嗯”了一声,在护卫的簇拥下,向马车走去。
登上马车前,她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那个街角。
惊鸿一瞥,剑影惊鸿。
江湖路远,此人,是缘是劫?
马车缓缓启动,驶向那座规矩森严的将军府。而赵师容的心,却仿佛有一部分,遗落在了那个暮色笼罩、初遇惊鸿的街角。
属于李沉舟和赵师容的故事,他们的江湖,他们的宏图,才刚刚拉开序幕。权力帮的传奇,将在他们未来的并肩中,缓缓写就。
作者新书来了,实在是受不了舟容cp的结局,所以我要自己产粮圆梦,舟容cp必须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