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终于找到那处半埋的、奇迹般尚未完全坍塌的研究所入口,挤进那相对隔绝的地下空间时,他带回的不仅仅是满身的伤痕与污秽,更是对外面那个已然彻底死亡的世界的确切认知。
而也正是在他踏入这最后避难所的那一刻,一声清亮而充满生命力的啼哭,穿透了避难所内压抑的寂静和绝望的氛围。
孩子,出生了。
是个男孩。
在昏暗的应急灯光下,在幸存者们麻木或惊愕的注视中,苏新皓虚弱地躺在简陋的垫子上,怀中抱着那个小小的、正在奋力宣告自己存在的新生儿。
他的脸上毫无血色,汗水浸透了发梢,但那双看向孩子的眼睛,却带着一种超越了所有疲惫与痛苦的、近乎神性的光芒。
朱志鑫的归来,与新生儿的啼哭,在这绝望的深渊中,形成了无比强烈的对比。
他冲到苏新皓身边,跪倒在地,甚至不敢用力呼吸,生怕惊扰了这脆弱却又无比坚韧的一幕。
他的目光贪婪地掠过苏新皓疲惫却安然的眉眼,最终定格在那个挥舞着小拳头、哭声洪亮的小生命身上。
外面是世界彻底的死寂。
里面是新生命倔强的呐喊。
朱志鑫伸出颤抖的手,指尖轻轻拂过婴儿温热的脸颊,那触感柔软得不可思议,与他刚刚在外面触摸到的、冰冷粗糙的死亡废墟形成了天壤之别。
他抬起头,与苏新皓的目光相遇。无需言语,他们都明白——
他们带来了一个生命,来到了一個已经死去的世界。
未来的道路,从未如此迷茫,也从未如此……沉重。
孩子出生的第一天,是在一种近乎神圣的混乱中度过的。
小家伙精力旺盛得惊人,哭声洪亮,每一次挥舞手脚都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苏新皓产后极其虚弱,失血和精力透支让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但每次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寻找那个小小的身影,确认他的存在。
朱志鑫则陷入了某种笨拙而专注的忙碌。这个习惯了握枪、执行杀戮命令的男人,此刻却要学习如何用最轻柔的力道抱起那团软绵绵的小生命,如何用浸润了珍贵净化水的软布擦拭他娇嫩的皮肤,如何判断他不同音调的哭声是饿了、不舒服了,还是仅仅在宣告自己的存在。
他做得并不熟练,甚至有些僵硬,但那份小心翼翼和全神贯注,让一旁偶尔清醒的苏新皓看得心头发软。
“他像你。”苏新皓声音微弱,看着朱志鑫皱着眉,如临大敌般试图给哭闹的小家伙换上干净的(勉强算是)尿布。
朱志鑫动作一顿,抬眼看他,眼神带着询问。
“皱巴巴的,还总板着脸。”苏新皓轻笑,牵动了腹部的伤口,疼得他“嘶”了一声。
朱志鑫:“……”他默默低下头,继续跟手里扭来扭去的小肉团“搏斗”,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研究所的检测很快就开始了,尽管条件简陋。
他们没有先进的基因测序仪,但一些基础的生理指标检测还能进行。结果让所有残存的研究员都感到震惊。
婴儿的心跳强劲有力,远超正常新生儿。他的新陈代谢速率高得惊人,对当前环境下高浓度辐射的表现出了一种近乎本能的、被动的抵抗——他体表的辐射吸附量远低于预期。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在他偶尔安静下来的时候,周身会自然散发出一层极其微弱、却确实存在的、带着安抚意味的信息素场,这气场与朱志鑫的Enigma信息素同源,却又更加纯净、温和,甚至能轻微中和空气中弥漫的焦虑和绝望情绪。
“天生的Enigma……而且,他的血脉似乎……更加稳定和包容。”研究负责人看着粗糙的数据记录,声音带着颤抖的激动,“这或许是……进化?”
这个发现,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幸存者中激起了微小却真实的涟漪。这个在末日尽头诞生的孩子,或许真的承载着某种不一样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