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看着那个依旧张开双臂、瑟瑟发抖却坚持挡在那里的母亲。她保护了她之前还在乞求“牺牲”的对象。
人性的复杂，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有为了自身或至亲生存而滋生的疯狂与自私；也有在最后关头，被更基本的良知和母性本能唤醒的守护与牺牲。
苏新皓看着那个颤抖却坚定的背影，看着被她推倒在一边、正茫然哭泣的小女孩，眼眶瞬间红了。他怀中的小曦似乎也被外面的混乱惊吓，小声地哭了起来。
朱志鑫解决了威胁，但脸色并未缓和。他冷冷地扫视着外面寂静的人群，那眼神如同凛冬的寒风，让所有接触到的人都感到刺骨的冰冷。
“滚。”
只有一个字。
却带着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杀意。
人群在这绝对的武力震慑和方才那戏剧性一幕的冲击下，终于开始恐惧地、沉默地散去。只留下那个瘫软在地的母亲，和她不远处哭泣的女儿，以及一片狼藉的绝望。
危机暂时解除。
但更深沉的阴影，已经笼罩下来。
信任已然破裂，绝望并未消散。
而守护的代价，正变得越来越沉重。
今天的冲突，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入了研究所最后这点幸存者群体本就脆弱的信任肌体。表面上的骚动被朱志鑫的武力强行压制了下去，但暗流汹涌，绝望与猜忌在沉默中发酵、变质。
空气净化系统的核心滤网终于彻底失效了。带着硫磺和放射性尘埃的毒气，开始以更快的速度渗入地下空间。人们不得不戴上简陋的、效果存疑的呼吸面罩，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死亡的铁锈味。
备用发电机的燃料也见了底，灯光变得更加昏暗，闪烁不定，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将所有人抛入永恒的黑暗。
莱恩博士和他的团队不眠不休，试图找到任何可以不牺牲小曦就能利用其血脉净化能力的方法。他们尝试模拟信息素频率，试图寻找外部能量源进行补充，甚至考虑过基因片段移植（一个立刻被伦理和现实条件否决的疯狂想法）……但所有的努力，在绝对的能源枯竭和科技断层面前，都显得如此徒劳。
数据冷酷地显示：按照小曦自身能量消耗和力场扩张的速度，在他力场净化范围达到足以覆盖最低生存需求之前，他的小生命就会先一步燃尽。而与此同时，外部环境的恶化速度，远超力场的扩张。
这是一个无解的等式。 时间，不在他们这边。
苏新皓抱着小曦，坐在昏暗的角落里。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令人窒息的氛围，不像前几天那样精力充沛，变得有些嗜睡，醒来吃奶时也显得有气无力。苏新皓能清晰地感觉到，怀中这个小生命的火焰，正在以一种缓慢但无法逆转的速度黯淡下去。
他看着那些躲在阴影里、用复杂目光偷偷打量他们的幸存者。那目光里有残留的乞求，有麻木的绝望，有隐藏的怨恨，也有像阿凯、老周和那位母亲眼中，不忍与挣扎的痛苦。
“舍一人，救苍生。”
这个古老的、充满道德重量的命题，以前对他而言只是书本上的哲学思辨。如今，却成了压在他灵魂上，活生生的、血淋淋的现实。
这个“一人”，是他的骨肉，是他和朱志鑫在末日废墟上，用爱与生命孕育的唯一希望。
这些“苍生”，是曾经并肩作战的队员，是手无寸铁的普通人，是那个会挡在他面前保护孩子的母亲，是那些……依然想活下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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