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已经做出，如同悬顶之剑终于落下，反而带来一种奇异的平静。最后一个夜晚，朱志鑫和苏新皓带着小曦，回到了他们那间小小的、昏暗的监护室。
发电机燃料即将耗尽，灯光比以往更加黯淡，如同风中残烛，却也将三人的影子在墙壁上拉得绵长，交织在一起，仿佛永不分离。
苏新皓打来一点点珍贵的净化水，用柔软的布浸湿，仔细地、一点点地擦拭着小曦的身体。 水温有些凉，小曦不舒服地扭动了一下，发出小猫似的哼唧。
苏新皓立刻放轻了动作，嘴里哼起不成调的、轻柔的摇篮曲——那是他记忆中早已模糊的、属于他遥远童年的片段。
他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仿佛要将所有的爱意与不舍，都揉进这破碎的音节里。
朱志鑫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检查设备或规划什么，他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目光牢牢地锁在苏新皓和孩子身上。那双惯常冰冷的眼眸，此刻像是融化的坚冰，映照着摇曳的灯火，流淌着深沉而哀恸的暖意。
他看着苏新皓低垂的、专注的侧脸，看着他因虚弱和消瘦而更显清晰的锁骨，看着他轻柔拂过孩子肌肤的、带着细微颤抖的手指。
“你看，”苏新皓忽然轻声说，他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小曦握紧的小拳头，“他的手指……很像你。”
朱志鑫凑近了些，伸出自己粗粝的、布满伤痕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小曦那米粒般大小、却粉嫩精致的指甲盖。
小曦似乎感觉到了触碰，小拳头微微张开，然后又蜷缩起来，无意中包裹住了朱志鑫的指尖。
那微小的、温暖的触感，像一道电流，瞬间击穿了朱志鑫所有的防线。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一股巨大的、酸涩的情感堵在胸口，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俯下身，将自己的额头，轻轻抵在苏新皓抱着孩子的臂弯旁，闭上了眼睛。
没有言语。只有三人交融的呼吸声，和灯丝燃烧发出的、细微的滋滋声。
苏新皓继续哼着歌，另一只手抬起来，轻轻梳理着朱志鑫有些凌乱的黑发。
这个男人，曾经是管理局最锋利的刃，是令人闻风丧胆的Enigma，此刻却像一只收起所有利爪的猛兽，依偎在他和孩子的身边，流露出从未有过的脆弱与依恋。
“朱志鑫，”苏新皓的声音很轻，像梦呓，“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演武场打架吗？你把我按在地上，说我伪善。”
朱志鑫没有抬头，闷闷地“嗯”了一声，手臂收得更紧。
“那时候……真恨不得杀了你。”苏新皓说着，嘴角却勾起一个极淡的、带着怀念的弧度。
“……我也是。”朱志鑫低声回应。
“可现在，我只想我们永远在一起。”
谁能想到，势同水火的死敌，会变成如今骨血相融、命运与共的伴侣。
小曦在父亲的信息素和母亲轻柔的哼唱中，渐渐沉入了安稳的睡眠。
他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小小的胸口规律地起伏着，仿佛外界所有的混乱与绝望都与他无关。
睡梦中，他无意识地咂了咂嘴，露出一个满足的、如同天使般的微笑。
苏新皓和朱志鑫都看到了那个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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