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桥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那只由数据还原出的、充满恶意与不祥的巨眼影像，即便在屏幕暗下去之后，似乎仍在每个人的视网膜上残留着灼热的烙印。
“收割者……”伊万技术官低声重复着这个词汇，他冰蓝色的眼眸中首次出现了超越严谨与冷漠的凝重，“议会档案中标记为‘星系级清理单位’的存在……其基础单位，也绝非寻常军队可以抗衡。”
莱娜工程师的脸色有些发白，但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手指飞快地在随身的数据板上滑动，调取着相关的技术参数：“能量特征与深渊的高度融合……这违背了已知的能量相容性原理。
除非……除非深渊本身，就是一种我们尚未理解的、更高层级的‘工具’或‘载体’。”
阿德里安的目光从每一位核心成员脸上扫过，最后定格在中央控制台的全息星图上，那个暗红色的坐标如同溃烂的伤口，在冰冷的星空中闪烁。
“恐惧源于未知，而消除恐惧的唯一方法，就是将其变为已知。”
他的声音恢复了那种超然的平静，却带着钢铁般的决断，“‘方舟’存在的意义，便是驶向未知。执行‘鸢尾花’协议，准备短途虚空跃迁。目标：异常信号源坐标。”
“遵命，观测者阁下！”舰桥操作员们的声音整齐划一，之前的压抑瞬间被一种高效的紧张感取代。指令声、系统确认声此起彼伏。
“所有部门注意，非关键岗位人员进入固定位置。重复，这不是演习。准备跃迁。”伊万技术官的声音通过舰内广播传遍全舰，他那军人的特质在此刻展现无遗。
莱娜快步走到她的控制台前，双手按在散发着幽蓝光芒的符文阵列上：“坎瑞亚符文能量矩阵启动，同步至船体护盾系统。准备应对跃迁过程中的‘虚数湍流’。”
派蒙紧张地飞到我耳边，小声说：“旅……旅行者，跃迁是什么？听起来好可怕……”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或者说，小胳膊），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别怕，就像……就像用传送锚点一样，只不过距离更远一点。”这个比喻连我自己都觉得苍白，传送锚点是在提瓦特内部基于地脉的稳定传送，而虚空跃迁，是要突破世界的壁垒，驶入规则完全不同的领域。
阿德里安转向我：“旅行者，请随我来。你需要位于舰桥的‘共鸣焦点’，那里能最大程度放大你的感知能力。”
他引领我走到控制台前方一个略微凸起的圆形平台上，平台周围的地面上铭刻着比莱娜那边更加复杂、古老的星图纹路。
“站在这里，放松精神。当跃迁开始时，界域障壁会被暂时弱化，那是你感知目标坐标的最佳时机。
不要抗拒可能涌入你意识的信息流，尝试去捕捉其中与那只‘眼睛’同源的气息。”阿德里安指导着我，他的眼神深邃，“记住，你只是‘观察者’，不要试图去‘触碰’或‘对抗’。”
我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站上平台。脚下的符文微微发亮，一股清凉的气息似乎从脚底涌入，蔓延至全身，让我的精神为之一振。
“全体注意，跃迁引擎启动倒计时：十、九、八……”冰冷的电子音在舰桥回荡。
我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窗外的星空开始微微扭曲，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
“三、二、一……跃迁启动！”
没有想象中的剧烈震动或巨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万物失重的诡异寂静。整个舰桥，不，是整个“方舟·希望”号，仿佛被浸泡进了一种粘稠的、五彩斑斓的“液体”中。
观察窗外的景象彻底变了。提瓦特星球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光怪陆离的混沌。
无数扭曲的色块、拉伸的线条、破碎的光影以违背常理的方式交织、翻滚、湮灭。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的概念，只有纯粹的能量和法则的乱流。
这就是“虚无之海”，提瓦特之外的真实虚空。
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嗡鸣直接在我的脑海中响起，那是跃迁引擎在对抗这片虚无的力量。与此同时，我脚下的“共鸣焦点”光芒大盛！
来了！
比在苏醒室时强烈十倍、百倍的信息洪流，如同决堤的江河，疯狂地涌入我的意识。
不再是杂乱无章的声音，而是具象化的景象：破碎的星球残骸、燃烧的恒星末日、从未见过的奇异生物发出的悲鸣、古老文明的辉煌与寂灭……无数世界的碎片在我眼前飞速闪过，庞大的信息量几乎要撑爆我的脑袋。
我咬紧牙关，牢记阿德里安的叮嘱，努力保持着一丝清明，在这信息的风暴中搜寻着目标。
痛苦……混乱……毁灭……
这些是这片虚空中最普遍存在的“情绪”。但我需要更特定的东西。
突然，一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冰冷感如同毒蛇般窜过我的感知。是它！那只眼睛的气息！比在数据中感受到的更加清晰、更加鲜活！
我集中全部精神，朝着那股气息的方向“看”去。
眼前的景象再次变幻。不再是五彩斑斓的混沌，而是一片死寂的、灰暗的空域。无数巨大的、形状怪异的暗色星骸静静地漂浮着，像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宇宙墓场。而在那片墓场的深处，我“看”到了——
并非一个完整的空间站或星球，而是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仿佛被强行撕裂开的“伤口”。
伤口的边缘闪烁着暗红色的能量，如同腐烂的肉芽在不断蠕动。
而在那伤口的核心，隐约可见某种庞大、复杂的机械结构的一角，上面覆盖着厚厚的、如同沥青般的深渊沉积物。
无数细小的、长着翅膀的阴影如同蛆虫般在伤口周围盘旋。
那里散发出的，正是深渊与“终焉”气息令人窒息混合物。
我还想看得更清楚，一股极其暴戾的意志猛地撞上了我的感知！
“吼——！”
并非真实的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咆哮！充满了饥饿、毁灭与对一切生者的憎恨！
我如遭重击，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差点从平台上摔倒。一只沉稳的手及时扶住了我的肩膀，是阿德里安。
“可以了，旅行者。断开连接。”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力量，将我从那恐怖的景象中拉了回来。
我大口喘着气，额头布满了冷汗，心脏狂跳不止。
“我……看到了……”我声音沙哑地将看到的景象描述出来，“一个……巨大的伤口……里面好像有建筑……很多怪物……”
阿德里安的脸色异常严肃：“‘星骸之谷’……果然是那里。一个在远古战争中被打碎的世界残骸。那个‘伤口’，是被人为撕裂的空间裂隙。看来，我们的‘客人’，已经在那里建立了前哨站。”
就在这时，舰桥内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
“警告！检测到高能量反应接近！数量……众多！识别信号……与异常坐标源同源！”
全息星图上，只见从那个“伤口”的方向，无数红点如同被惊扰的蜂群，正朝着“方舟·希望”号急速扑来！
跃迁结束了。窗外的景象恢复了正常的星空，但我们已经远离了提瓦特的边界，置身于一片陌生的星域。而我们的到来，显然惊动了此地的“主人”。
伊万技术官的声音冷静地响起：“护盾最大功率！所有防御系统激活！武器阵列准备！我们被伏击了！”
莱娜工程师大喊：“符文护盾谐振频率调整至对抗深渊侵蚀模式！能量输出稳定！”
第一次真正的战斗，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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