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尾行

“检测到非友方引擎信号！方位角 178，俯仰角 -5，距离……极度遥远，但正在缓慢拉近！”传感器操作员的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变调，打破了舰桥持续数日的死寂。

全息星图的边缘，一个微弱但持续存在的红点被标记出来，像是一滴不甘心凝固的血液，粘附在方舟号蜿蜒曲折的归途后方。

刚刚因发出求救信号而稍有缓和的气氛，瞬间再次冻结。

伊万技术官一个箭步冲到控制台前，冰蓝色的眼眸死死锁定那个红点：“信号特征分析！确认是否与‘收割者’同源！”

“正在分析……信号模式非常……古怪。”操作员敲击着虚拟键盘，语带困惑，“能量签名与之前遭遇的渊暗掠夺者有部分相似，都带有深渊污染特征，但……更杂乱，更不稳定，像是……拼凑起来的。

而且，引擎技术似乎很落后，能量利用率低下，不像是能进行长途星际追击的型号。”

“落后的技术？”莱娜工程师皱起眉头，“难道是……另一种未知的敌人？或者，是‘收割者’驱使的其他附庸种族？”

阿德里安凝视着星图上那个遥远的红点，眼神深邃，仿佛在穿透无尽的虚空观察着对方。“不排除是附庸。但更有可能……是‘拾荒者’。”

“拾荒者？”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虚无之海并非完全空无一物。”阿德里安解释道，“除了‘收割者’这样的秩序毁灭者，还游荡着一些在远古战争中幸存下来、或是依靠掠夺废墟苟延残喘的文明残骸。

它们像秃鹫，嗅觉灵敏，专门追踪受伤的猎物或刚发生过战斗的空域，捡拾一切有价值的东西——科技、资源、甚至是……奴隶。”

伊万的脸色更加难看：“也就是说，我们这只受伤的‘巨鲸’，被闻着血腥味来的‘鲨鱼’盯上了。”

“对方航速如何？预计多久会进入接触距离？”阿德里安问。

“根据当前相对速度推算……如果双方保持现有航向和速度，大约需要 20 到 25 个标准提瓦特日，它们才会进入有效攻击范围。”

操作员汇报，“但我们的速度因为损伤无法提升，而对方……似乎也在刻意保持距离，并没有全力追赶。”

“它们在等待。”伊万冷声道，“等待我们伤势恶化，或者……有更强大的掠食者先动手。它们在保存实力，准备最后上来分一杯羹。”

这种被当成猎物、被暗中窥视的感觉，比直面强大的敌人更让人感到压抑和烦躁。明知道危险在身后，却无法甩脱，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一点点靠近。

“保持最高警戒，但不要主动改变航向或加速。”阿德里安下令，“我们的首要任务是修复舰船，任何不必要的能量消耗和结构应力都可能造成更严重的后果。继续执行静默航行模式，尽可能隐藏我们的能量信号。”

命令被下达，方舟号如同一片沉默的叶子，在虚无的海洋中继续飘向提瓦特。但舰内的气氛已经完全改变。

之前的压抑中带着一丝归家的希望，而现在，则充满了被毒蛇盯上的寒意。

每一次舰体正常的金属伸缩声，都会让人心惊肉跳；每一次传感器因路过的小行星或尘埃云而产生的微小波动，都会引来一阵紧张的核查。

维修工作在这种压力下加速进行。伊万几乎住在了引擎室，亲自监督着每一个关键部件的修复。莱娜则带着她的工程团队，开始尝试利用库存的备用材料和缴获的敌人残骸，修复一些次要区域的装甲和近防武器。

用她的话说，“哪怕多一门能转动的炮，也能让那些秃鹫多掂量一下。”

我也没有闲着。在身体基本恢复后，我主动加入了巡逻和协助维修的队伍。

一方面是为了尽快熟悉这具身体的力量和这艘船的每一个角落，另一方面，也是在行动中缓解那种无所适从的焦虑。

空的身体素质远超我原来的宅男体质，对元素力的运用也渐渐从本能走向有意识的控制。

我甚至尝试着用微量的岩元素力帮助工程师们加固一些脆弱的连接点，虽然效果有限，但这种“能做点什么”的感觉让我好受了一些。

派蒙成了舰上的“士气调节员”。她虽然自己也害怕，但总会飞去找那些情绪低落的士兵和工程师聊天，分享一些我们在提瓦特七国游历时遇到的趣事（当然是经过“修饰”的版本），或者偷偷把配给她的甜点分给受伤的船员。

她那种天真又努力的样子，在一定程度上驱散了一些笼罩在人们心头的阴霾。

航行的第十五天，我们接入了从提瓦特方向传来的、经过数次中继才抵达的、极其微弱且延迟严重的加密信号。

是回应！来自“方舟计划”地面指挥中心的回应！

信号内容简短而沉重：

“信息收悉。情况危急。援军已派出，但抵达尔等当前位置需时。坚持。另：提瓦特边界障壁波动加剧，疑与尔等遭遇有关。万务小心。——指挥中心。”

援军在路上，这是一个好消息。但“需时”是多久？一周？一个月？我们能否坚持到那个时候？而提瓦特边界出现的异常，更是让所有人的心都揪紧了。我们的行动，难道已经开始影响家乡了吗？

还没等我们消化完这条信息，传感器再次发出了警报！

“后方信号！有变化！那个追踪者……它加速了！”

星图上，那个一直不紧不慢跟在后面的红点，突然亮度增加，并且以清晰可见的速度开始拉近与我们的距离！

“怎么回事？它们发现援军的信息了？”伊万惊疑道。

“不可能！我们的通讯是最高级别加密！”莱娜否定。

阿德里安死死盯着星图，瞳孔微缩：“不……它们不是在加速追赶我们。你们看它的轨迹！”

只见星图上，那个红点并没有沿着我们的航迹直线追来，而是偏向一侧，似乎想要……绕到我们前面去？或者说，它的目标，似乎变成了我们航线上必经之路的一片密集的小行星带！

“它们想干什么？”派蒙飞到我肩上，紧张地问。

答案很快揭晓。

几天后，当方舟号缓慢接近那片小行星带时，远程观测设备传回了清晰的图像。只见那个被称为“拾荒者”的舰船——一艘由无数破烂金属和不明生物甲壳拼凑而成的、形状怪异的“堡垒”，正静静地悬浮在小行星带的边缘。而它正在做的事情，让所有看到的人，从头凉到脚。

它伸出无数巨大的机械触手，正在将附近的小行星捕获、粉碎，然后将其中的金属和矿物，如同吐丝般，与其他捕获的太空垃圾一起，在我们航线的正前方，构建着什么……

一道粗糙、简陋，但却横亘了整片航路的……

星际障碍墙！

它们不想直接攻击，而是要堵死我们这只受伤巨鲸的最后归路！它们要把我们，困死在这片冰冷的虚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