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妖的花瓣落在裴烬雪肩头时,带着勾人沉沦的甜香,下一秒,他便被拽进了两年前的时光里——最先撞进眼底的,是沈妙妙站在东宫墙下的身影,那抹执着的粉白,曾是长街上人人皆知的痴念。
沈妙妙的袖袋里总装着太子爱吃的蜜饯,只要听闻太子会经过,天不亮就会守在街角,指尖反复摩挲着蜜饯的油纸,连风吹乱鬓发都浑然不觉。太子的马车驶过,她会踮着脚望,哪怕只看见车帘微动,也能对着那方向笑上半日;太子在诗会上点评诗作,她坐在台下,笔尖飞快记着他说的每一句话,末了还会把纸条贴身藏好,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宝贝。可这份掏心掏肺的喜欢,从来换不来半分回应——太子对她的示好,永远是温和却疏离的“多谢沈小姐”,递去的蜜饯会收下,却从不会主动问一句“是否久等”;聊起诗画时会耐心倾听,却在裴烬月抱着古籍走过时,眼底瞬间漫上旁人难见的温柔,快步上前帮她拂去书页上的灰尘,语气软得能化开春日的雪:“这书沉,我帮你拿。”
那一幕像淬了冰的针,扎得沈妙妙心口发疼。后来听说太子要与裴烬月相约西湖赏花,她夜里把自己关在房里,对着铜镜里的自己落泪——她绣了三个月的同心结还没送出去,太子的心意,却早已给了别人。嫉妒像疯长的野草,很快吞噬了理智,她咬着牙想:既然裴烬月能轻易得到太子的偏爱,那便让她连这场赏花之约,都赴不成。
于是那日清晨,沈妙妙躲在裴烬月赴约的青石板巷里,看着裴烬月穿着淡蓝襦裙、提着绣篮走来,眼底最后一丝犹豫也被愤恨取代。她趁四周无人,猛地扑上去,将浸了迷药的帕子死死按在裴烬月口鼻上,直到对方软倒在地,才喘着气将人拖上马车,丢去了城郊的乱葬岗。她站在荒坡上,看着裴烬月毫无生气的身影,心里竟有了一丝快意,却忘了那片荒林,向来有妖怪出没。
裴烬雪在幻境里看得浑身发冷,下一秒场景骤变——他正举着剑在荒林里狂奔,呼喊“烬月”的声音被树枝划破,带着血腥味的风灌进喉咙,疼得他几乎窒息。直到听见不远处传来微弱的哭喊,他才疯了似的冲过去,却只看见妖怪正用利爪抓着裴烬月的脸,鲜血顺着她的指缝往下淌,染红了满地落叶。
“啊——!”滔天怒火瞬间炸开,裴烬雪拔剑的动作快得只剩残影,剑光闪过,妖怪的头颅落地,温热的血喷溅在他脸上、衣襟上,黏腻的触感让他几欲作呕。他抬手用力抹去脸上的血渍,指节泛白,却在听见裴烬月颤抖的声音时,瞬间压下了所有戾气。
“哥哥……是你吗?”裴烬月蜷缩在地上,双手紧紧捂着眼睛,眼泪混着鲜血往下流。裴烬雪蹲下身,声音放得极柔,却难掩颤抖:“是哥哥,烬月别怕,哥哥来了。”他轻轻握住妹妹冰凉的手,听她断断续续讲起被迷晕、遇妖的经过,后槽牙越咬越紧,牙龈渗出血来也浑然不觉——母亲临终前抓着他的手,反复叮嘱“照顾好妹妹”的模样还在眼前,他许下的承诺,却成了最讽刺的笑话。
后来查清真相,当“沈妙妙”三个字从探子口中说出时,裴烬雪眼底的温度彻底消失。这份恨意与自责,像刻在骨头上的疤,两年来从未愈合,如今被花妖的幻境揭开,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灼人,让他在幻境里,再次尝到了当年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