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

一周后，谭建国顺利拿到了那笔贷款。

他意气风发，立刻联系了张翅“介绍”的那家“优质供应商”，签下了远超自身实力的进货合同。

货到那天，谭冰和张翅就在街对面的茶餐厅二楼，透过玻璃窗看着。

看着谭建国满脸堆笑地指挥工人卸货，看着他踌躇满志地站在重新装修过的超市门口，仿佛已经看到了“文明商户”的牌匾在向他招手。

谭冰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面。

谭冰那批货，具体是什么问题？

张翅慢条斯理地给她夹了一块虾饺。

张翅一部分是临近保质期的食品，重新打了包装。

张翅另一部分……是加了点料的调味品，吃不死人，但足够让顾客拉肚子，上吐下泻。

谭冰心头一凛。她看向张翅，他表情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谭冰会不会……太过了？

张翅抬眼看她，眼神锐利了一瞬。

张翅姐姐，他打你的时候，把你锁在地下室的时候，想过‘过不过’吗？

谭冰沉默了。

心底那点微弱的犹豫，被更强大的恨意压了下去。

第一批问题商品上架后的第三天，事情开始发酵。

先是零星有顾客在超市的社交媒体账号下留言抱怨，说买了东西吃坏了肚子。

谭建国起初不以为意，试图用打折券息事宁人。

但紧接着，有人匿名在本地热门论坛和同城微信群发了帖，图文并茂，直指“诚信超市”售卖过期食品和问题商品，并附上了医院诊断证明。

帖子文笔老辣，直击要害，显然是精心策划的。

舆论迅速发酵。

之前接触谭建国的街道办领导立刻打来电话，语气严厉。

工商部门的人很快上门检查。

谭冰和张翅依旧在街对面看着。

他们看着谭建国在店门口焦头烂额地应付检查人员，脸色惨白，满头大汗。

看着原本要进店的顾客看到动静后纷纷绕道走开。

谭冰感觉胸口堵着的那股恶气，终于散了一些。

谭冰下一步呢？

张翅拿出手机，调出一个界面给她看。

张翅他为了扩大规模，不仅用了贷款，还私下借了高利贷。

张翅现在他的资金链已经断了。供货商催款，高利贷催债，工商罚款单马上也会送到。

张翅他撑不了几天的。

他的计划环环相扣，精准地打击着谭建国的每一个弱点。

就在这时，张翅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但归属地是本地的。

他接起，按了免提。

电话那头传来谭建国焦急慌乱，甚至带着一丝讨好语气的声音：

谭建国是……是张先生吗？我是诚信超市的老谭啊！

谭建国您……您能不能帮帮我？我现在遇到点麻烦，资金周转不开，您看您那边能不能再借我一点，或者……或者跟供货商那边说说情？我……

张翅没有说话，只是把手机往谭冰面前又推了推，示意她听。

谭冰听着电话那头伯父从未有过的卑微和惊慌，一种冰冷的快意和巨大的空虚感同时攫住了她。

张翅对着话筒，终于开口，声音冷淡。

张翅谭老板，自己的摊子，自己收拾。

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看向谭冰。

张翅想亲自去看看他现在的样子吗？

谭冰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两人下楼，穿过马路，走向那家已经门可罗雀的“诚信超市”。

谭建国正失魂落魄地站在店里，对着满架子的“问题商品”发呆。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

当他看到走进来的是谭冰，以及她身边那个气质不凡、眼神冰冷的年轻人时，他愣住了。

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灰败。

谭建国是……是你们……

谭冰站在他面前，看着这个曾经在她生命中如同噩梦般的男人，如今狼狈不堪，穷途末路。

谭冰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谭冰伯父，看来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谭建国看着谭冰冰冷的眼神，又看向她身边那个明显主导着一切的少年，终于崩溃地瘫坐在地上。

谭建国为什么……我养了你那么多年……你们这是要逼死我啊！

张翅上前一步，将谭冰微微挡在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男人，眼神里没有一丝怜悯。

张翅你活该。

就在这时，超市门外传来刺耳的刹车声和喧哗声。

几个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善茬的男人闯了进来，显然是放高利贷的。

高利贷谭建国！钱呢！今天再不还钱，老子卸你一条腿！

谭建国吓得浑身发抖，涕泪横流，绝望地看向谭冰和张翅。

张翅却只是冷漠地牵起谭冰的手。

张翅我们走。

他拉着她，无视身后谭建国的哀嚎和高利贷的咒骂，径直走出了这间即将彻底崩塌的“超市”。

阳光刺眼，谭冰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复仇的快感如此短暂，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空洞和迷茫。

张翅握紧了她的手。

张翅还没结束，姐姐。这只是开始。

张翅他欠你的，我会让他一点点，连本带利还回来。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