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

人大校园里，张翅依旧是那个风云人物。

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抱着书穿行在梧桐树下，笑容明亮，和遇到的每个熟人打招呼，阳光得晃眼。

他是学生会文艺部的骨干，迎新晚会上抱着吉他自弹自唱，引得台下尖叫连连。

而谭冰，一头扎眼的红发渐渐成了她新的标志。

但在大多数人眼中，她只是“那个很酷、但意外很安静的省级状元”。

她按时上课，笔记工整，偶尔在小组讨论中发言，逻辑清晰，语气平和，完全符合一个“好学生”的形象。

他们像是两条平行线，在公开场合几乎没有交集。

直到一次跨学院的大型公共课小组作业。

抽签分组，张翅和谭冰的名字被分到了一起，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同学们私下议论，是俊朗学霸与红发酷妹的奇妙组合。

当时刚开学那段时间 两人的“图书馆热吻”也在校园网上引起过一阵骚动。

小组第一次讨论在图书馆研讨室。

张翅作为组长，主持讨论，分配任务，条理清晰，态度温和有礼。

他给每个组员倒了水，轮到谭冰时，他微笑着将温水递到她手边，指尖“无意”地擦过她的手背。

谭冰手指微不可查地一颤，面上依旧平静。

谭冰谢谢。

讨论中途，一个组员对谭冰提出的数据来源提出质疑，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谭冰还没开口，张翅已经笑着接过话头。

他笑容不变，眼神却冷了一瞬。

张翅李同学，谭冰引用的这份数据是上周刚发布的权威报告，可能你没注意到。理解。

他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瞬间化解了对方的攻势，维护了谭冰。

那组员讪讪地不再说话。

只有谭冰看到了他转瞬即逝的眼神，那里面没有丝毫笑意，只有冰冷的警告。

她低下头，掩饰住心底那一丝扭曲的悸动。

他这种在阳光下不动声色的维护，比直接的疯狂更让她战栗。

小组作业需要拍摄一个短视频作为成果展示。

外景拍摄那天，天气突变，下起了大雨。

大家慌忙躲进附近的亭子。

亭子不大，有些拥挤。

张翅自然地站到谭冰身后，用身体为她挡住了斜飘进来的雨丝。

他的手臂看似随意地搭在她旁边的柱子上，实则形成了一个隐秘的包围圈。

周围是同学们吵吵嚷嚷讨论天气和拍摄计划的声音。

张翅微微俯身，嘴唇几乎贴上谭冰的耳廓，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低语，与他此刻体贴的姿势截然不同

张翅姐姐，昨晚梦见你了。梦见你在地下室里，哭着求我。

谭冰的身体瞬间僵直。

雨水的气息混合着他身上清爽的味道，与他口中吐露的阴暗词汇形成诡异反差。

她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喷在耳垂上。

她没有动，也没有回头，只是放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指甲陷进掌心。

谭冰将声音压得极低。

谭冰……闭嘴。

张翅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震动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

张翅你还是这样的时候最可爱。

这时，有同学回头招呼他们讨论避雨方案，张翅立刻抬起头，脸上恢复了无可挑剔的温和笑容，仿佛刚才的低语只是幻觉。

张翅大家别急，我看这雨一会儿就小了，我们调整一下拍摄顺序就好。

他应对得体，安抚着众人的情绪。

只有谭冰知道，在那副完美的皮囊下，藏着怎样一个以撩拨她、撕扯她平静伪装为乐的恶魔。

视频成品获得了高分。

小组聚餐庆祝，在一家热闹的烧烤店。

大家起哄让张翅这个“功臣”讲几句。

他站起来，举着饮料，言辞恳切，感谢每一个组员的付出。

当提到谭冰时，他目光落在她身上，语气真诚。

张翅特别要感谢谭冰同学，提供了非常核心的思路和数据，我们组的亮点很大程度来源于她。

众人鼓掌。

谭冰配合地露出一个浅浅的、算是乖巧的笑容。

聚餐结束，大家各自散去。张翅和谭冰“顺路”，并肩走在回校的后巷，远离了喧嚣。

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

张翅忽然开口。

张翅姐姐，你刚才笑得很假。

谭冰不然呢？像你一样，时时刻刻戴着面具？

张翅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

巷子很暗，他的表情隐在阴影里。

张翅我的面具只戴给别人看。在你面前，我从来都是真实的。

他伸手，拇指用力擦过她的唇角，那里沾了一点烧烤的油渍，动作带着一丝粗暴的亲昵。

张翅那个老东西在监狱里被人‘照顾’了，断了三根肋骨。

张翅我让人做的。

他语气平淡地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谭冰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看着他在黑暗中灼亮的眼睛，那里面是毫不掩饰的、为她而生的疯狂。

她沉默片刻，然后，主动抓住了他擦她嘴角的手，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咬了一下，留下一个细微的痛感。

谭冰声音冰冷，眼底却燃着与他同源的暗火。

谭冰知道了。

说完，她松开他，继续往前走，红色的发尾在夜风中划出决绝的弧度。

张翅舔了舔被咬的唇角，尝到一丝铁锈味。

他看着她的背影，笑了起来，这次的笑容真实而满足，带着病态的愉悦。

他们一个看似乖巧安静，一个看似阳光开朗，是校园里两道互不相干的风景线。

只有彼此知道，在无人窥见的阴影里，他们是怎样一对互相撕咬、互相依存、在扭曲的爱与复仇中一同沉沦的共生体。

阳光越明媚，照出的影子便越是黑暗浓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