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雾像化不开的糖浆，黏在皮肤上带着微涩的凉意。五个女生沿着人行道踉跄前行，影子被路灯拉得歪歪扭扭，像水里漂浮的墨渍。
张萌的抽泣声断断续续，她总忍不住回头看，仿佛那只长着兽头的黑影会从红雾里追出来。陈曦一手揽着她的肩膀，一手攥着那把折叠刀，指腹反复摩挲着冰凉的金属边缘——刚才刺进黑影后背时，刀刃传来的滞涩感还留在指尖。
“先找个能落脚的地方。”江思雨的声音有些发闷，她用围巾草草固定了受伤的右臂，每走一步，胳膊都像被钝器碾过，“前面好像有个便利店。”
林薇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街角果然立着个褪色的招牌，“24小时营业”的灯箱只剩“4小时”在亮，忽明忽暗的，像只眨眼的独眼。
便利店的玻璃门碎了一半，里面的货架东倒西歪，零食和日用品撒了一地，混着暗红色的污渍。赵妍先探头进去看了看，手机电筒扫过收银台后面的阴影：“好像没人。”
江思雨第一个迈进去，左脚刚落地就踢到个硬东西，低头一看，是只掉在地上的棒球棍，棍身缠着防滑胶带。她弯腰捡起来，掂量了一下，递给林薇：“这个比木腿趁手。”
林薇接过球棍，掌心传来熟悉的重量——她高中时是校 softball 队的，后来为了考研才放弃。没想到时隔多年，握着球棍的姿势竟成了保命的本事。
“水！”张萌突然指向货架深处，眼睛亮了亮。几排矿泉水还立在那里，瓶身蒙着灰，却完好无损。她刚想冲过去，就被江思雨拉住了。
“等等。”江思雨的目光落在货架旁的地上，那里有一摊未干的黏液，呈诡异的淡绿色，和宿舍天花板上那只怪物分泌的一模一样，“这里来过‘那种东西’。”
赵妍的手机电筒晃过冰柜，玻璃门碎了，冷气早就跑光了，里面的雪糕化成了一滩滩五颜六色的糊。但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冰柜角落里的东西——半截带血的手臂，手指还保持着抓握的姿势。
“呕——”张萌猛地捂住嘴，转身冲到店外干呕起来。
陈曦赶紧跟出去拍她的背，回头时脸色惨白：“我们还是走吧……”
“不能走。”江思雨摇头，视线扫过货架上的压缩饼干和罐头，“这里有吃的，还有药。我们需要补给。”她看向林薇，“你跟我去拿物资，赵妍守着门口，陈曦照顾张萌，保持警惕。”
林薇点头，握紧棒球棍跟在她身后。两人默契地分工，江思雨用没受伤的左手往背包里塞罐头和巧克力，林薇则专门找瓶装水，手指碰到瓶身时，发现有几瓶是温的——红雾好像在散发热量。
“这里有急救箱！”赵妍突然喊道，从收银台下面拖出个绿色的箱子，“有绷带和消毒水！”
江思雨刚想应声，突然停住动作，侧耳听着——店外传来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擦墙壁，“沙沙……沙沙……”
和宿舍天花板上的声音一模一样！
“外面！”林薇压低声音，举起棒球棍对准门口。
陈曦已经把张萌护在身后，手里的折叠刀微微发抖。刮擦声越来越近，接着是沉重的喘息，像破风箱在拉。
一个人影从红雾里晃出来，佝偻着背，走路姿势僵硬，双手在身侧不自然地摆动。赵妍的手机电筒照过去，能看到那人穿着便利店的工作服，脸上布满了水疱，有的已经破了，流出淡黄色的脓水。
“是……店员？”张萌的声音带着侥幸。
但下一秒，那人抬起头，露出了脸——眼睛浑浊得像蒙上了白膜，嘴巴咧得极大，嘴角几乎撕裂到耳根，正“嗬嗬”地流着涎水。他的手指关节扭曲变形，指甲长得像黑褐色的爪子，刚才刮擦墙壁的声音就是这么来的。
“是异化的人！”江思雨低喝，“和李雪一样！”
那店员看到店里的人，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猛地朝门口扑来。赵妍吓得往后退，撞到了货架，几包薯片“哗啦”掉下来，正好砸在那店员的头上。
就在他动作迟滞的瞬间，林薇冲了出去，棒球棍带着风声横扫过去，结结实实地砸在他的肩膀上。“咔嚓”一声脆响，那人却像没感觉似的，反手一爪抓向林薇的脸。
“小心！”陈曦尖叫着扑过来，用身体撞开林薇。那爪子擦着林薇的脸颊过去，带起一阵风，却在陈曦的胳膊上划开三道血口，皮肉翻卷着，很快渗出了血。
“陈曦！”张萌吓得魂飞魄散。
江思雨抓起货架上的灭火器，拔下保险销，对着那店员的脸狠狠按下。白色的粉末喷涌而出，瞬间糊住了他的眼睛和嘴巴。那人发出痛苦的嘶吼，胡乱挥舞着爪子，撞到了旁边的货架。
“打他的头！”江思雨喊道。
林薇看准时机，棒球棍高高举起，用尽全身力气砸在他的后脑勺上。那人的身体晃了晃，像棵被砍倒的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便利店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众人粗重的呼吸声，和货架上滚落的糖果撞击地面的轻响。
“快处理伤口！”江思雨率先回过神，冲到陈曦身边。赵妍已经打开急救箱，手抖得连酒精棉都捏不住。
陈曦的胳膊在流血，血珠滴在地上，和那淡绿色的黏液混在一起。但更让人担心的是她的脸色——刚才被抓伤的地方，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像被热水烫过一样。
“这……这是怎么了？”张萌的声音发颤，“她会不会也变成……”
“别瞎说！”林薇厉声打断她，却忍不住看向那道伤口。红雾里的异化是会传染的吗？
江思雨用消毒水冲洗伤口，陈曦疼得浑身发抖，却咬着牙没出声。当酒精棉擦过皮肤时，她突然“嘶”了一声，伤口周围的皮肤竟然泛起了淡淡的青紫色。
“必须找抗生素。”江思雨的眉头拧得很紧，“还有，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血腥味会引来更多东西。”
赵妍突然指着便利店深处的仓库门：“那里好像有个后门！”
林薇背起陈曦，张萌帮忙托着她的腿。江思雨提着急救箱和物资袋，赵妍举着手机在前面带路。仓库里堆着纸箱，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老鼠屎的味道，后门的锁早就锈坏了，一推就开。
门外是条狭窄的 alleyway（小巷），垃圾桶翻倒在地，馊臭味混着红雾的腥甜，让人头晕。江思雨回头看了一眼便利店的方向，红雾里隐约有黑影在晃动，不止一个。
“往这边走。”她指了指小巷深处，那里有栋居民楼，窗户大多黑着，只有三楼亮着盏灯。
陈曦趴在林薇背上，呼吸越来越沉，她突然轻轻拽了拽林薇的衣角，声音细若蚊蚋：“如果……如果我变成那样……你们就……”
“闭嘴！”林薇打断她，声音哽咽，“你不会有事的，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张萌的眼泪掉了下来，滴在陈曦的手背上。陈曦想抬手擦，却没力气，只能任由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浸湿了林薇的后背。
三楼的灯光越来越近，像黑夜里的一点星火。江思雨握紧了手里的棒球棍，受伤的右臂传来阵阵剧痛，但她的眼神很亮——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能停下。
红雾还在弥漫，异化的征兆已经显现。她们不知道那盏灯后面是什么，是安全的避难所，还是另一个深渊。但此刻，那点微光，是她们唯一能抓住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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