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丫鬟早听有此事,便行礼道“回禀大人,外头有一百姓说是你故友,说要见您。”
齐陌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走,去看一眼,本官倒要看看,是哪个百姓敢在衙门门口闹事?”
齐陌和那丫鬟到了门口,就看到那小厮在驱赶一个头发乱糟糟,满脸黄土的青年。
“何等人在此处闹事。”
齐陌看着眼前的场景皱了皱眉头,声音一出口跪倒一大片,只除了洛瑾贤未跪。
“是我。”洛瑾贤一人做事一人当,她用着低沉的嗓音回复齐陌。
“你是?”齐陌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却不记得是何时见过。
“洛季。”洛瑾贤大大方方的告诉齐陌自己的名字。
齐陌思考了片刻,又问了洛瑾贤一句“这名字听起来是有些耳熟,不知我们何时见过。”
洛瑾贤有些失望,但还是回答“十年前。”
齐陌又想了会,才忽然一拍手,说道“哦,原来是洛兄,不知今日来访何事,我这下人冲撞了你 ,还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以前他叫洛瑾贤的称呼早已记不得了,就隐隐约约记得有这个人罢了。
洛瑾贤摸了摸后腰,掏出钱袋子“给。”
齐陌接过袋子,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五两白银。
顿时才想了起来,原来他记得洛瑾贤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这钱。
连忙客气的说到“洛兄远道而来,光临我这寒舍,我也不好不请洛兄进我这寒舍里头坐坐,是不是?”
洛瑾贤也没拒绝,齐陌赶紧招了些酒菜,给洛瑾贤端了上来。
“洛兄这些年过的可好?”齐陌问道。
洛瑾贤摆了摆手“不算太行,勉强的赚些钱财吧,现在新皇上任,赚的钱财又比以往少了。”
“洛兄今后打算怎么办?”
“最好是找块能挣钱的地方,多挣些钱,毕竟我们这些布衣百姓,还是得靠钱吃饭。”
齐陌点头表示赞同,又问洛瑾贤“洛兄今夜的兴致如何?”
洛瑾贤答到“甚好,甚好。”
齐陌便招呼了些歌女,在他们面前作唱。
洛瑾贤脸上是笑盈盈的,和齐陌谈的不亦乐乎。
“不知洛兄为何会执拗在我府门门口?”
“执拗?”
“是。”
“县太爷莫不是听错?我何时执拗过?只不过是想见你罢了。若是那些奴才说的,那现在也可得好好训他们,莫要下次再乱传话。”
齐陌都没发现洛瑾贤对他的称呼变了个样,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多谢洛兄提醒,我会注意的。”
今日那的小厮,正是齐陌眼前的红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齐陌又怎能凭一人之言,就让那小厮离开呢,最多打打板子充充样子。
“县太爷,在下斗胆一问,十年前可曾发生些大事?”
齐陌低头思索了片刻,说到“当年那孙知府因为郡主被杀而被王爷赐死了,最怪的是平阳村有一百姓,叫什么刘翠花拿了赏钱的,也不知怎么的,第二日也死了,当时这消息传的沸沸扬扬。”
“还有那叫什么张大壮的,那知府死了以后,闹进了衙门里去,说是有冤案,让我们给他查办。”
“这事闹了有一年,也不知后来怎么的,就无缘无故一家子暴毙而亡,那冤案的消息我也再没听闻过。”
其实,换齐陌来说,他也不知道这些事为什么他会记得那么清楚。
洛瑾贤笑呵呵的回答“天意呗,天意哪是我们这些普通人能决定的。”
“对了,洛兄,你如今可有婚配?”
“不曾。”
“我这有些丫鬟送给你可好?”
“县太爷给的实在好不过,冒昧问一句,不知县太爷可有娶妻?”
齐陌笑了笑“取了取了,不仅正妻有通房什么都有了,你别说,女人的滋味还真了不得。”
洛瑾贤听得齐陌这话,眼中的光又暗了暗。
齐陌端起了酒,给他自己倒了杯,又给洛瑾贤倒了杯,便拱手示意洛瑾贤先喝。
洛瑾贤摆了摆手“怎么着也得是主人家先喝,我这一平民百姓,又哪比得上堂堂县太爷?”
那齐陌也是客气的“就算官职再大,也得客人先喝,不是吗?”
洛瑾贤没动,只是表情忽然变得有些急促,问了齐陌茅厕在哪,说是中午吃坏了肚子。
齐陌看洛瑾贤那表情也不像是假的,便给洛瑾贤指了条路。
洛瑾贤在走之前还是饮了一口酒,表示对齐陌的尊重。
待洛瑾贤走后没多久,齐陌有招来一侧的侍卫,指了指地上他刚才故意摔碎的酒器,对那侍卫说道
“你去盯紧了那百姓,带他待会儿倒下时候,将这破损的酒器,塞到他手中。”
“反正是个平民,也不识货。”
“待他醒后,你再假装正巧进去,说他喝醉了摔坏了这酒器,让他赔个百两的,怎么说就不用我讲了吧。”
今年朝廷征税的多,他们这些底下的官也不好过,能拿一分钱是一分。
那侍卫抱拳接了命令,便起身往洛瑾贤刚才离开的方向追去。
谁知洛瑾贤刚才离开,并非是去了茅厕,从大厅里出来的时候,脸上急促的表情顿时已全无,一口将含在嘴里的酒就吐到草地上,又找了些水漱了漱口,眼中的光顿时全无。
据她当年试鸡汤的经验来看,这酒里定然是下了什么好东西,齐陌不喝,就等着她先喝呢。
洛瑾贤的眼里泛着些泪光,但又忍了下去。
也不知道这十年来,齐陌经历了什么,又怎会变得如此,当年说他父亲就知道贪恋女色,而如今呢?他自己又活成了一个什么样子?
也许,时光真能改变一个人的性子。在尖锐的棱角,都能给你磨的平滑,当年那个和他一起逃学,追着她叫“瑾哥”的孩子早已死了。
如今再想想,当年那个“洛瑾贤”也就是“洛季”不也早死了吗?
洛瑾贤跳上了屋顶,看着屋里出来的人,顿时冷笑出声。
话说那侍卫在茅房外等了半柱香的时间,想着药效应该已经发作了,便走了进去,却没见到洛瑾贤的人影,便急忙赶回去禀报齐陌。
齐陌一听,也没多着急,毕竟小小一个百姓,不值得他花大力气去找,反正那摔坏的酒器也不值几个钱。
便是让人将那酒换了一坛,自顾自的继续饮酒做乐。
喝醉了,就让侍卫丫鬟扶着他,找了个通房宠幸去了。
待到第二日正午,齐陌才到书房里头,处理昨日未处理完的公务。
见那书桌上留了张白纸,上面写着奇奇怪怪的字。
齐陌也不曾多想,就将那白纸揉成一团,和废纸丢到一块。
若此时,少年齐陌在场的话,定能认出那纸上写的一句话,也正是洛瑾贤的字迹“债已还,便离。”
“如今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倒不如就此别过。”
“若是日后有缘再见,那就装作从不相识罢了。”
那废纸的旁边,还有一张泛白的黄纸,正是十年前洛瑾贤留给齐陌的那张欠条。
前几日,齐陌整理旧物的时候将它整理了出来,未曾想过当年之事,便真当是一张欠条,见那么多年都没人来还钱,便将其丢了。
洛瑾贤从未想过她一笔一画写满这张纸的时候,会被人当做废纸扔掉。
毕竟,十年之别,志何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