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下的心电图

井下测量实验安排在午夜零点。顾清樾穿上防护服时，发现氧气面罩的滤芯编号被刮花，残留的痕迹像脑切片标本盒上的星图。升降梯下降时，温澜站在控制台前调试示波器，屏幕上的基线波动与通风管震动脉冲同步。

矿井深处湿度惊人，岩壁渗出的水珠在头灯照射下像凝固的血滴。顾清樾按照规程布设磁场探头，腕式监测器突然发出蜂鸣。心电图波形出现罕见的双峰P波，心率峰值与他前世服用过量氟西汀那晚的医院记录完全重合。

"设备干扰。"温澜的声音从对讲机传来，背景音里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调整到B3频段。"

他切换频道时，瞥见探头支架的锈迹组成了"L.W.R"的连笔字。岩缝里卡着半张地质记录纸，上面的放射性物质浓度数据被人为修改，墨迹晕染的形状像焦虑症诊断书上医生画的症状曲线。

第二次蜂鸣响起时，心电图显示ST段抬高，符合急性应激反应模式。顾清樾摘下面罩深呼吸，闻到了图书馆旧书库特有的霉味。抬头时看见温澜正通过监控摄像头注视他，她的瞳孔在红外模式下呈现奇异的双圈结构。

"上升。"她突然切断公共频道，转接私人线路，"你防护服里的生物传感器过期了。"

返回地面时，顾清轩带着安保队封锁了井口。他手里的勘探报告新增了手写注释，字迹与股权转让协议上的红笔圈注一致。当顾清樾经过时，报告第77页飘落在地，背面是用针尖刺出的矿井结构图，逃生路线终点标着标本库的网格坐标。

淋浴间热水器故障，冷水冲淋时，顾清樾发现胸口出现淡红色斑块，排列方式与脑切片标签的编号序列相同。更衣镜映出他背后的通风口，百叶窗缝隙里夹着半张生物竞赛的答题卡，条形码被荧光笔描过。

当晚实验数据出现异常波动。温澜提交的校准报告里，附录页的频谱分析图与顾清樾异常心电图的傅里叶变换结果高度匹配。报告用订书机装订，钉脚位置恰好刺穿了"杏仁核"三个字。

后半夜他被警报声惊醒。标本库的低温报警器记录到两次温度骤降，时间点对应他梦境里阿榆坠落的天台时刻。监控录像显示温澜曾在警报期间进入库房，她离开时白大褂下摆沾着福尔马林，在地板留下连串水渍，干涸后形成北斗七星缺失的勺柄图案。

清晨集合时，集训组长宣布终止井下项目。公告栏新贴的安全守则第14条被红笔圈出，旁边钉着前世顾清樾的病历首页复印件。晨光透过公告栏玻璃，在复印件日期栏投下阴影，恰好遮住阿榆的忌日。

午间休息时，他在观测站顶楼发现废弃的无线电发射塔。塔架锈蚀处形成的裂纹，与焦虑症自测量表上的分界线完全重合。塔基周围散落着银杏叶，叶脉被涂成荧光绿色，拼出"镜像对称破缺"的数学符号。

当晚他梦见自己躺在标本库的冷藏柜里。温澜隔着玻璃观察他，她的瞳孔变成示波器的屏幕，显示着股权转让协议的条款波形。月光透过通风管百叶窗，在福尔马林液面上映出两个倒影：一个痣在左颊，一个在右。

惊醒时发现枕边放着氧气面罩的残片，滤芯夹层里嵌着半片干枯的银杏叶，叶柄刻着"14: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