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喻的睫毛在玻璃质地的晨光中颤抖。她盯着枕边凝结的露珠——那是她昨晚冷汗蒸发后留下的痕迹。当指尖触碰到额角时,皮肤下涌动的靛蓝色血管让她本能地缩回手。床头柜上的电子钟显示06:07,窗外的雾气裹挟着某种金属腥气,将整片城区浸泡在锈蚀的琥珀色里。
黎喻踩过被露水泡软的梧桐叶时,背包里的手电筒突然发出蜂鸣。她蹲下身,看着柏油路裂缝里渗透出的银色液体——那些光点正在勾勒出超市的路线图。当她站起身,发现自己的影子已经分裂成七重,每道都指向不同的便利店方向。
黎喻推开超市玻璃门时,冷气扑在刚晒过太阳的脸颊上。她摸了摸后颈新剪的狼尾头,粉色发尾在冷气里泛着柔和的光。购物车碾过满地促销传单的声音特别清晰,货架间的冷光灯管在头顶嗡嗡作响。
她先走向主食区。压缩饼干的包装袋印着淡蓝色海浪图案,她拿了三包最便宜的。旁边的罐头区堆着蒙尘的番茄罐,标签上生产日期模糊得厉害,她蹲下身用指甲刮了刮塑料膜,发现2023年7月的日期下隐约能看见2024年的新标。"反正都要过期。"她自言自语着,把五罐罐头塞进购物车。
日用品通道的货架显得格外空旷。她踮脚取下最高层的卫生纸,发现整层纸巾都斜斜地歪向一边,像被谁匆忙拿走了一半。收银台边的薄荷糖和口香糖货架上只剩零星几包,她犹豫片刻,还是拿了一包粉色的硬糖——正好和新染的发色相配。
美发店的霓虹灯管在下午三点的阳光下有些黯淡。镜子里的自己显得陌生又新鲜,粉色发尾像融化的冰糖,狼尾头的利落弧度让她想起小时候用剪刀裁纸的夏天。染发师离开时说"明天来洗头",她却盯着店里其他客人空荡荡的座位发呆。走出店门时,她摸了摸发梢的染发膏残留,突然觉得后脑勺凉得不自然。
超市生鲜区冷气开得很足。她站在冷冻柜前看了会儿,最后只拿了两盒速冻水饺。冷藏区的蛋黄表面凝结着细密水珠,她捏了捏包装袋,突然想起三天前暴雨夜里,自己也是这样捏着发抖的指尖。货架最底层的盐罐堆得歪歪扭扭,她抓了两包,发现防潮袋上的生产日期又出现了双重影像。
结账时收银台前只有她一个人。扫码枪发出单调的滴答声,她盯着传送带上滚动的物品,突然发现购物车里的压缩饼干包装出现裂痕。靛蓝色碎屑从缝隙漏出来,在收银台表面拖出蜿蜒的痕迹。店员低头擦拭键盘的手指停顿了一下,她赶紧把碎掉的饼干塞回购物袋。
走出超市时,太阳正在西斜。她把购物袋塞进帆布包时,发现最底层的卫生纸包装正在渗出淡蓝色液体。粉色发尾扫过帆布包拉链,她突然注意到拉链齿间卡着几根银色毛发,在暮色里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黎喻站在梧桐树影斑驳的街道中央,暮色像融化的蜜糖在她肩头流淌。最后一缕夕照穿过发梢时,整条狼尾头突然迸发出液态光晕——那些粉色发丝裹着细碎的虹彩,在空气里蒸腾出半透明的光雾。风掠过时,发梢的光粒簌簌坠落,像是有人把银河揉碎了撒在她脊背上。便利店霓虹开始亮起的瞬间,她脖颈后的碎发突然折射出棱镜光斑,在锁骨处投下跳动的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