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学姐温柔的声音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打破了图书馆一角的寂静，也瞬间绷紧了温软的神经。
她握着笔的手僵在半空，签字的动作被迫中断，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下意识地看向顾言。
他会怎么做？会为了效率直接承认他们的“关系”，还是会暂时敷衍过去？
顾言脸上的表情几乎没有变化，只是那微蹙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舒展开，恢复了惯常的平静无波。
他抬眸看向秦学姐，语气疏离而客气：“秦同学，翻译工作的细节问题，请直接联系负责本次论坛筹备的王老师，最终由他统一确认。我这里不直接对接具体事务。”
他没有回答方不方便，而是直接指出了更高效的处理路径，礼貌却带着明显的界限感。
秦学姐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自然，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温软面前那份写着“协议”字样的文件，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
“这样啊，是我冒昧了。这位学妹是……？好像在跟学长谈很重要的事情？”
来了！温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往脸上涌。
她几乎能想象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场景：顾言冷淡地解释“公事”，秦学姐了然又略带轻视的微笑，以及自己无地自容的尴尬。
然而，顾言的下一个动作，让温软和秦学姐都愣住了。
他非常自然地从温软手中抽走了那支笔。
然后，在秦学姐和温软双重震惊的目光注视下，伸手，轻轻握住了温软放在桌面上的那只手。
他的手掌宽大，指尖微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将温软的手完全包裹住。
温软浑身一颤，像被电流击中，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傻傻地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以及顾言那副依旧没什么表情的侧脸。
“介绍一下，”顾言的声音平稳地响起，清晰地在安静的图书馆里回荡，“温软，我女朋友。”
“我们在讨论一些……私人安排。”
“女、女朋友？”秦学姐脸上的完美笑容终于彻底碎裂，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目光在顾言和温软之间来回扫视，尤其是他们交握的手上，充满了震惊和难以接受。
别说秦学姐，就连温软自己，都感觉像被雷劈了一样。
他就这么……直接承认了？而且是用如此具有冲击力的方式？这演技也太逼真了吧！不对，这根本不是演技，这简直是……宣示主权？
“还有事吗？”顾言看向秦学姐，语气依旧平淡，但逐客的意味已经非常明显。
秦学姐的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勉强维持着风度，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没事了。不打扰学长和……学妹了。恭喜。”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她深深地看了温软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然后转身快步离开了，背影都透着一股仓促和狼狈。
直到秦学姐的身影消失在书架后，温软才仿佛找回自己的呼吸。她猛地想抽回手，却被顾言更紧地握住。
“协议第三条，乙方义务：积极配合甲方，维护良好‘女友’形象。”
顾言松开手，将笔重新放回她面前，语气公事公办，“刚才的情况，是最直接有效的处理方式。你需要尽快适应。”
他的手一松开，那微凉的触感消失，温软却觉得手背上被他握过的地方像着了火一样烫。
她的脸颊也烧得厉害，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胸腔。
“可是……这也太突然了……”她小声嘟囔，声音还带着颤。
“效率至上。”顾言指了指协议，“签字。”
经过刚才那一幕，温软感觉自己好像也没什么退路了。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签卖身契一样，在乙方签名处飞快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顾言收回一份协议，仔细收好，然后将另一份推给她：“你的。收好。”
就这样，一份为期三个月的“恋爱协议”，在这样一种戏剧性的开场后，正式生效了。
协议签订后的第一个“任务”来得飞快。
下午，顾言发来微信：
【GY】：晚上七点，三教阶梯教室，我的算法导论公开课。你来。
【是晴天呀】：啊？为什么？
【GY】：协议甲方权利第一条：要求乙方配合出席特定场合。女朋友听男朋友的课，是合理场景。顺便，带你预习你下学期要学的内容。
温软：“……” 她竟无言以对。
晚上六点五十，温软怀着上坟般的心情，磨磨蹭蹭地走到了三教阶梯教室门口。
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不少是慕名而来旁听的别的系的学生。
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第一排正中央的顾言。
他依旧是一身简单的白衣黑裤，却像是自带聚光灯，让人无法忽视。
他正低头看着讲义，侧脸专注。
温软硬着头皮，在无数道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中，低着头快步走到第一排，在顾言旁边预留的空位上坐下——这显然是他特意留的。
她刚落座，就感觉到整个教室的目光“唰”地一下集中了过来。窃窃私语声像潮水般涌起。
“看！那就是早上论坛说的那个新生！”
“真的是她！顾神真的承认了？”
“她来听顾神的课？是来宣示主权的吗？”
“长得也就还行吧，顾神看上她什么了？”
温软如坐针毡，恨不得把脸埋进桌子底下。
就在这时，上课铃响了。
顾言合上讲义，站起身，走向讲台。
在踏上讲台的前一秒，他脚步微顿，侧过头，目光落在温软身上。
在全场几百双眼睛的注视下，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跌破眼镜的动作。
他拿起自己桌上那瓶没开封的矿泉水，轻轻放到了温软面前。
然后，用他那清冷的嗓音，说了句足以让整个教室瞬间死寂的话：
“渴了自己喝。认真听讲，下课提问。”
“……”
整个阶梯教室，鸦雀无声。连讲台上准备做课堂助理的博士生都惊呆了。
温软看着面前那瓶水，感觉就像抱着一个烧红的炭炉。
顾言他……他是故意的吧？！
在几百人面前表演“贴心男友”？
这戏是不是有点过火了？！
然而，始作俑者却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已然转身走上讲台，打开课件，用他那标志性的、冷静清晰的嗓音开始授课：“同学们好，今天我们讲第五章，动态规划的核心思想……”
他的授课逻辑严密，深入浅出，瞬间将大家的注意力拉回了课堂内容。
但温软能感觉到，依然有不少目光时不时地瞟向她，以及她面前那瓶意义非凡的矿泉水。
一整节课，温软听得魂不守舍。
他在讲台上光芒万丈，冷静自信，而她却像个被放在火上烤的吉祥物。
下课铃终于响起，温软如蒙大赦，抓起书包就想溜。
“温软。”顾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僵硬地转身。
顾言已经收拾好东西，走到她面前，极其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书包，语气平淡：“走吧，送你回宿舍。”
在全体同学目光复杂的注视下，温软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顾言“护送”出了教室。
一路无话。
直到快到宿舍楼下，周围没什么人了，温软才忍不住开口：“学长，你刚才……是不是有点太……高调了？”
顾言停下脚步，看向她，路灯的光线在他眼中投下细碎的光影：“协议目的，就是让人相信。低调，达不到效果。”
他的理由总是如此充分，让人无法反驳。
“哦……”温软低下头，踢着脚边的小石子。
“另外，”顾言忽然又开口，“表现不错。”
“啊？”温软抬头，有些意外。她全程像个傻子一样，哪里表现不错了？
“没有穿帮。”顾言言简意赅地评价，然后像是完成了今日任务一般，将书包递还给她，“明天见。”
说完，他转身离开，背影依旧挺拔清冷。
温软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这第一天“协议女友”的生活，简直像坐过山车。
她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宿舍，刚打开门，室友林墨就举着手机冲了过来，屏幕上赫然是校园论坛的热帖标题：
【爆！实锤！冰山顾神课后贴心送水，亲自护送小女友回宿舍！高清图楼！】
“软软！你快从实招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真的在一起了？！什么时候的事？！”
温软看着屏幕上那些角度刁钻的照片——顾言给她递水时的侧影，两人并肩走出教室的背影，在宿舍楼下的剪影……每一张都看起来那么“有故事”。
她张了张嘴，想起那份保密协议，又想起顾言那句“表现不错”，最终只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如果我说……我们是在进行一项严肃的学术合作……你信吗？”
林墨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
温软绝望地闭上眼睛。
她知道，从签下名字的那一刻起，她的大学生活，已经彻底偏离了预想的轨道。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更让她心乱如麻的是，当她回想起顾言握住她手的那一瞬间，回想起他递过矿泉水时那自然的神情，她的心跳，竟然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这该死的协议……会不会演着演着，就假戏真做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