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日子就像海面，平静和风浪总是交替出现。两者互为铺垫和序幕，如同阳光总在风雨后，乌云上有晴空。

三个月之后的简简回想起来这一段经历，常常望空兴叹，上帝总是难改随心所欲的毛病，他会让任何一个金牌编剧汗颜。

入秋之后，简简基本只在做一件事，就是在五花八门的售楼广告中进行甄别筛选跑楼盘，网上看着上千条的评论，程海眼都看直了，真是仁者见仁，众口难调。

他一边在简简的屁 股上拍巴掌一边说，这买房子比选媳妇都难，干脆蒙着眼睛掷飞镖吧！

简简抱着个枕头趴在床上，闭着眼睛嘟囔了一句，放 屁。程海的手就重重地落下，疼得简简嗷地一声怪叫。就像后宫选秀一般，经过层层淘汰，他俩共同钟情的“秀女”又一次从深宫大内款款而来。

周六下午，天空阴沉得像个锅底，简简一个人站在“水榭楼台”售楼部门口等着看房车，心情郁闷到了极点。

程海爽约倒是次要，加班也算正当理由，就是讲电话时他那轻描淡写的口气，一点歉意都没有，就像一对柴米夫妻，丈夫对妻子说，他晚上又不回家吃饭一样顺理成章。

简简想想心里就委屈，想发飙又觉得有点无理取闹，无论怎样自我宽慰，不满情绪仍像打地鼠游戏，这个洞口刚被灭了，那个洞口又冒出头来。

预约看房的人陆续上车，简简向后扫了一眼，一个休闲装扮的男人独自坐在后排的角落里，棒球帽压得很低，头偏向窗口，一副与世事隔绝的样子。除了她们俩，其它都是成双配对的，简简叹了口气，端正了身子。

汽车在拥挤的马路上走得气喘吁吁，简简的眼睛始终望着窗外，散漫的样子倒像是坐上了长途大巴开始一段没有终点的旅行。她是典型的气候动物，情绪和天气好似孪生一般，面对客户和售楼小姐的热烈讨论，简简一点都没有参与其中的欲望，她宁愿专注于那些毫无新意的街景，经过瞳孔时在她的心底留下的触动。

很快就到了目的地，宽大的展厅里人头攒动，人们三五成群，在售楼人员的带领下穿梭于各个模型之间，大家七嘴八舌的，对看上的户型一阵刨根问底，谨慎的态度就像填报高考志愿。签单成功的售楼小姐忘情雀跃像得了世界冠军。

简简沉默地走在队尾，程海不在身边她也少了许多热情，手里捏 m着一沓资料泛泛地看，她走到饮水机旁接了杯水，径直走到门外，她想透透气，里面实在是太热太吵了。她想一会跟着大家去样板间看看，拍些照片就够了。

简简下了台阶，舒展地望望四周，阴了一周的天气没有一丝放晴的迹象，每天都会散落一阵小雨，令空气潮润，土地柔软。

大树抖动着身体，黄叶一层一层的在脚边铺落，从枝端到地面，螺旋下坠，乘风而归，就像《天鹅湖》中不断跃起又落下的少女，在谢幕前舞出最华美的姿态。

简简忍不住地去捡拾，挑那种叶茎最粗的，满满地一大把，想起儿时游戏，两个小屁孩，掰掉黄叶子留下粗粗的茎，双手相互交叉用力拽，断了的就认输，换一根再来。“抖老将”是秋天最爱的游戏，从不会厌倦，小孩爽朗的笑声让那时那刻变成了一幕童话。

好一阵简简有点儿范迷糊，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脑子里连插针的缝隙都没有，房子倒成了漠不关心的事情。等她转到树后才发现，那里的椅子已被人占领，简简犹豫着正要转身，却突然愣在原地。

那个和她同车而来的“棒球帽”扭过头只看了她一眼，就撞上了简简目光，像粒子对接成功产生的裂变，简简的心淹没在一片巨能爆破前的沉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