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

爷爷看着弟弟狼吞虎咽，满意地笑了，这才又瞥了我一眼，施舍般地说：“你也过来看看吧，毕竟是人家送你的生日蛋糕。”

我慢慢走过去，靠近了看。

蛋糕奶油雪白，花纹精致，水果鲜艳。

但是，在那股甜腻的奶油香气下，一丝极细微、极不协调的刺鼻气味隐隐约约地飘了上来。

很像某种农药的味道。

前世我被塞了满嘴，对这味道刻骨铭心。

爷爷似乎也嗅到了点什么，皱了皱鼻子，嘀咕道：“这奶油味怎么有点冲？估计是高级货就这味儿？”

他丝毫没有起疑。

弟弟吃得满手满脸都是，含糊不清地喊着：“好吃！爷爷好吃！”

“好吃就行！好吃就行！”爷爷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仿佛弟弟的满意就是对他最大的肯定。

妈妈从厨房探出头，看到弟弟的吃相，皱眉道：“快吃饭了，怎么让他吃这么多蛋糕？等下又不好好吃饭了！”

“反正是白得的！让孩子吃！”爷爷大手一挥，恩赐一般，“忆和，你也吃一块吧！”

他又切了小小一块，递给我。

那抹着鲜红果酱的白色奶油，在我眼中如同蠕动的蛆虫。

我接过盘子，用指尖捏着，微微一笑：“谢谢爷爷，我等下再吃。我想等爸爸回来一起。”

爷爷似乎对我的“懂事”很满意，点了点头：“也行。”

他转身又去哄弟弟，生怕他吃不够。

我端着那盘蛋糕，走到垃圾桶边，假装手滑。

“啪嗒。”蛋糕准确地掉进了肮脏的垃圾桶里。

“哎呀！”我轻呼一声。

爷爷回头一看，顿时火了：“你怎么搞的！这么不小心！浪费东西！”

“手滑了，爷爷。”我低着头，声音怯怯的，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

吃吧，你们尽情地吃。这一次，我一口都不会碰。

爸爸很快下班回来了。 他进门看到桌上的蛋糕，只是淡淡瞥了一眼，没什么特别反应。

对他而言，这大概只是家里又多了一样无关紧要的东西，甚至可能还觉得我浪费钱——虽然这根本不是花钱买的。

“爸，回来了。”我喊了一声，声音平静无波。

“嗯。”他应了一声，放下公文包，视线落在正挖着蛋糕第二块、吃得满嘴奶油的弟弟身上，眉头习惯性地皱起，“快吃饭了，怎么还给他吃这个？”

爷爷立刻护上了，嗓门拔高：“吃块蛋糕怎么了？孩子高兴！这是刘忆和同学送的，名牌儿！贵着呢！你不吃拉倒，我大孙子爱吃就行！”

爸爸似乎懒得争辩，摆了摆手，脱下外套：“行行行，吃吧吃吧。饭好了没？饿了。”

妈妈端着菜从厨房出来，没好气地说：“好了好了，就你们爷俩难伺候！一个非要饭前吃零嘴，一个进门就喊饿！”

她的目光扫过垃圾桶里我刚刚“失手”扔掉的那块蛋糕，眼神里闪过一丝心疼，但终究没说什么。

在这个家，浪费食物是原罪，但如果是爷爷和弟弟浪费，那就另当别论了。

晚餐桌上，气氛一如既往的沉闷。

爷爷还在喋喋不休地夸那个蛋糕，夸送我蛋糕的“大方”同学，顺便再贬损我几句，说我性格孤僻，能有同学送我蛋糕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