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尽了最大的努力。”医生的声音沙哑而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砸在人心上的冰雹,“老爷子年纪大了,本身就有基础病,中毒剂量又大,引发了多器官功能衰竭和脑水肿……”
他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句注定的话:“刘建军患者,于凌晨一点二十三分,抢救无效,临床死亡。”
“死因同样为急性有机磷中毒。”
“碰——” 妈妈刚刚支撑起的身体再次软倒下去。
爸爸扶着墙的手猛地滑落,整个人再一次重重跌坐在地,他没有哭,没有喊,只是张着嘴,像一条离水的鱼,发出“嗬……嗬……”的、濒死般的抽气声。
死了。
都死了。
养他长大的父亲,他寄予厚望的儿子。
在同一天晚上,因为同一块蛋糕,先后离他而去。
巨大的、双重的打击,彻底摧毁了这个男人仅存的支撑。
他看起来一瞬间老了二十岁,鬓角甚至肉眼可见地渗出了灰白色。
医生叹了口气,递过来几张纸:“节哀顺变,办理后续手续吧。”
爸爸和妈妈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没有人去接那些纸。
而我缓缓地从阴影里走出来。
脚步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走到爸爸面前,蹲下身,看着他彻底失去光彩的眼睛。
我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一样刺入他死寂的世界:“爸。”
“现在,你只有一个孩子了。”
爸爸的身体猛地一颤,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到我脸上。那目光里,先是茫然,然后是巨大的痛苦,最后……竟然奇异般地扭曲成了一丝怨毒!
是的,怨毒。
就像前世他们看我的眼神一样。
他失去了他珍视的一切,而我,这个他从未正眼看过的女儿,却还好好地站在这里。
我还活着这件事这本身,似乎就成了他怨恨的理由。
他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发出破碎的气音:“为……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看啊。
这就是我的父亲。
以前在家里,当爷爷把我当做出气筒,随意打骂我的时候,当弟弟把我当做仆人,随意欺压我的时候,妈妈会避开我的眼神躲到厨房去,而爸爸会漠视一切,像我的哭喊声不存在一样,泰然地做着自己的事,偶尔还会嫌我被打的声音太大,不耐烦地叫我小声点。
因为我是女儿,还是头一胎,按他的说法,是占了他的子女宫,害他在弟弟出生时交了一笔数额不小的罚款。
到了这一刻,他依然觉得,该死的是我。我看着他,忽然笑了。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无尽的悲凉和嘲讽。
“是啊,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呢?”我轻声重复着他的话,站了起来,俯视着这个狼狈的男人,“也许是因为,我命不该绝吧。”
“而他们……”我的目光扫过那两扇死亡之门,“是自作自受。”
“爸爸,你也不要太难过了,爷爷和弟弟关系最好,到了黄泉路上,他们不会孤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