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跟在芙宁娜身后，穿过花园小径。
风吹起她的裙摆，也吹动他袖口藏着的银勺。它轻轻碰了他的手腕一下。
他正想开口说点什么，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侧门被猛地撞开，娜维娅冲了进来。她手里攥着一张相纸，脸色发青，呼吸粗重。
“出事了！”她一把抓住林野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他们改了照片！现在全城都在传你们俩……有私情！”
林野皱眉，接过那张纸。
画面中央是芙宁娜，头靠在他肩上，双眼微闭，脸颊泛红，像是喝醉了。
背景是夜晚的花园，月光朦胧。他的手环着她的腰，姿势亲密。
可这根本不是那天发生的事。
他记得清楚，当时只是帮她擦掉耳朵后面的果酱。阳光明媚，她在笑，没有醉，也没有倒在他怀里。
“这是PS的。”林野声音冷下来。
“不止一张。”娜维娅咬牙，“还有拼接的‘审判现场失控’片段，说她元素力衰退是因为沉迷感情。贵族圈已经炸了，议会外全是人，打着标语要她出来自证清白。”
芙宁娜站在原地没动，但手指慢慢收紧，捏住了裙角。
林野把照片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走后台。”他说，“娜维娅，你带她去化妆间等我。”
“那你呢？”娜维娅问。
“我去前厅看看情况。”
“你疯了？外面都是暴民！”
“正因为他们是暴民，才不能让她一个人面对。”
娜维娅盯着他看了两秒，最终点头：“我在后台准备广播设备，只要你说开始，我就放原始影像。”
林野没再说话，转身朝主楼走去。
芙宁娜想跟上，被娜维娅拦住。
“让他去。”娜维娅拉着她往后台通道走，“你现在露面只会让事情更糟。”
“可那些人……”芙宁娜声音有点抖，“他们在说我是假神明，说我背叛信仰……”
“那是他们想搞垮你。”娜维娅语气强硬，“别忘了你是谁。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别冲动。”
她们拐进侧廊时，前方传来喧哗。
林野已经站在前厅廊柱后，透过彩窗望向宫门。
广场上挤满了人。贵族穿着礼服站在高处，手里举着写满字的布条。“水神与异乡人私通”“交出锚点之源”“还我纯净信仰”之类的口号此起彼伏。
一个戴愚人众徽章的男人站在人群后方，低声对身旁的贵族说了句什么。那人立刻举起扩音喇叭，喊道：“今天不给个说法，我们就不走了！”
人群瞬间沸腾。
林野看到有几个年轻人带头往台阶上冲，守卫试图阻拦，却被推搡开来。
他知道不能再等。
转身冲回内厅，他快步走向台阶入口。
这时，大门缓缓打开。
芙宁娜走了出去。
她踏上第一级台阶，背脊挺直，发辫整齐，珍珠耳坠在阳光下闪了一下。
可就在她抬起手准备说话的瞬间，颈间的珍珠链突然崩断。
珠子滚落石阶，发出清脆的响声。
人群静了一瞬。
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声浪。
“她心虚了！”有人喊。
“神明不会犯错，一定是她自己出了问题！”
“让她下来！让她解释和那个男人的关系！”
几个青年越过守卫，朝大门扑来。
林野冲上前，在他们撞上门的刹那，一脚踹开侧窗翻入大厅，反手将芙宁娜拽进怀里，同时激活锚点体质。
一股暗流从他体内涌出，手臂上的黑纹迅速蔓延。
他把她压在身下，背对着冲进来的暴民，整个人挡在她前方。
玻璃震裂，碎片扎进他肩膀。
他没动。
手臂牢牢圈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撑在地上，指节发白。
“别怕。”他低头，声音很轻，只有她能听见，“这次我不会让他们剪辑你。”
芙宁娜仰头看着他。
他的额角沾了灰，一缕银发垂下来，遮住左眼的暗金瞳孔。肩头渗出血迹，染红了黑色劲装。
她忽然抬起手，指尖触上他脸颊。
很轻的一下。
像试探，又像确认。
外面的人还在砸门，口号声越来越响。
娜维娅躲在后台通道口，手里握着改装留声机，眼睛死死盯着前方。
只要林野抬手，她就按下播放键。
可现在，两人还被困在前厅角落。
彩窗碎了一半，阳光斜照进来，落在他们身上。
林野感受到掌心下的身体不再发抖。
他微微侧头，目光扫过门外。
那个戴徽章的愚人众成员已经退到人群后方。他看了这边一眼，转身消失在街角。
林野眯起眼。
他知道这事没完。
但此刻，他只想守住眼前这个人。
芙宁娜慢慢坐起身，仍靠在他怀里。她低头看着掌心断裂的珍珠链，手指轻轻摩挲着其中一颗。
“我不是……不想当神明。”她忽然说。
林野没接话。
他知道这句话有多难出口。
几百年的伪装，无数次完美无瑕的审判，全都被一张假照片撕开。
而她现在坐在地上，头发乱了，裙子脏了，脸上还有没擦干净的果酱痕迹。
但她比任何时候都真实。
“我不需要向他们证明什么。”她说，声音一点点稳下来，“我是谁，我自己知道。”
林野点头：“那就够了。”
外面的撞击声还在继续。
突然，一道金属反光闪过窗边。
林野猛地抬头。
二楼走廊尽头，一台小型机械正在转动镜头，对准他们。
是远程拍摄装置。
有人在直播这场围攻。
他立刻抽出中和器，抬手一甩。
枪尖刺穿机械核心，火花四溅。
机器坠落，摔在地上冒烟。
但这只是开始。
更多类似的装置藏在建筑死角，正悄悄记录一切。
娜维娅看到了，举起手势。
林野摇头。
现在引爆信号干扰器，会波及整个区域的通讯系统，反而会让民众更加恐慌。
必须用别的办法。
他扶着芙宁娜站起来，低声道：“等我说‘现在’，你就往后台跑。”
“那你呢？”
“我得留下来吸引注意。”
“不行！”
“听话。”他盯着她的眼睛，“你是神明，但你现在也是普通人。我不想你再被当成靶子。”
芙宁娜咬唇，终于点头。
林野松开她，往前走了两步，故意踢碎一块玻璃。
外面的人立刻注意到动静。
“他在里面！”有人喊。
“抓住那个异乡人！他是污染源！”
人群再次涌向大门。
林野站到门口中央，双手张开，像一堵墙。
“来啊。”他说，“我在这。”
芙宁娜后退一步，转身朝后台跑去。
娜维娅在通道口伸手拉她进去。
林野余光看到她们消失在转角。
他收回视线，握紧中和器。
肩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但他感觉不到疼。
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舆论不会因为一次澄清就停止。
愚人众也不会就此收手。
但他们犯了个错。
他们以为毁掉形象就能击垮她。
可他们不知道，真正的力量，从来不是完美无瑕的表演。
而是敢于在破碎后，依然站在这里。
门外的撞击声越来越猛烈。
林野抬起手，将中和器插进地面裂缝。
能量回路启动，黑雾从他脚下扩散。
他回头看了一眼球形监控摄像头。
然后，对着镜头咧嘴一笑。
手指轻轻敲了三下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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