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师的识字课

月虹清了清嗓子，指尖在身侧的石板上轻轻摸索着——那是她昨天让孙天意和朱恒搬来的平整石块，此刻权当黑板用。她将从包里翻出的木炭握在手里，炭灰蹭在指腹，有点粗糙，却让她莫名安心。

“孩子们都听好，我们继续讲《西游记》的第二章。”她的声音带着讲故事时特有的节奏感，“黎明之后，花果山的美猴王到了方寸山，跟着菩提祖师学艺。刚开始的日子很快乐，他每天干杂活、学做饭，还跟着师兄们认了些十字八画的字。”

她顿了顿，故意卖了个关子：“有一天，刚有了‘孙悟空’这个名字的他，顽性又犯了，偷偷去拿大师兄的帽子，被祖师看见了。后来祖师问他想学什么本事，刀枪棍棒、念经打坐，他都说‘不学不学’，嘴里念叨着‘不如本事在身’。你们说，这孙悟空是不是很贪心？”

“不贪心！”孙天意立刻反驳，声音里满是维护，“他是想学好本事，回去保护花果山的猴子们！”

月虹笑了：“说得对，他心里记着花果山的伙伴，这是重情义。不过祖师也没生气，反而在他脸上打了三下，你们猜猜这是什么意思？”

这次是苏九黎先开口，声音清脆：“是不是让他晚上三更天去见祖师？我听故事里常有这样的暗号。”

“九黎真聪明。”月虹点点头，“孙悟空也猜到了，晚上悄悄去了祖师的卧室。祖师见他机灵，就教了他真本事——地煞七十二变，这正是孙悟空想学的。还有大品天仙诀、法天象地、三头六臂，连一些防身的小法术也一并教了。”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沉了沉：“可后来，菩提祖师算出了孙悟空的命数，知道他将来会惹出大祸，就把他赶走了。临走前，祖师还教了他筋斗云，一个跟斗能翻十万八千里。他对孙悟空说：‘谈什么报答之恩，你以后出去，只要不说出我的名字即可。要一心向善，不可做错事。方寸山是你的家，花果山是你的根，去吧。’”

“为什么要赶走他呀？”白雪的声音带着委屈，“他明明那么想学本事。”

“因为祖师知道，孙悟空的路要自己走。”月虹摸了摸白雪的头，“就像你们以后也要自己去面对很多事一样。对了，我要告诉你们，我们讲的是洪荒版《西游记》，和你们以后可能听到的不一样。后面的故事可能会很黑暗，也很恐怖，你们听了说不定会生气，所以我们先不往后讲，从第二章到第三章，先讲点轻松的。”

她话锋一转，举起手里的木炭：“那么，我们现在先学习认字吧。接下来我会叫你们的名字，然后在这个石板上写出来，你们要记住自己名字的样子。”

她先摸到石板的左上角，慢慢写下“芯儿”两个字，边写边念：“芯儿，这个‘芯’是草字头，下面一个‘心’，就像小草的心脏，很温柔；‘儿’是儿子的儿，是个小称呼。”

写完，她朝着芯儿的方向说：“芯儿，过来摸摸看，这就是你的名字。”

一只温热的小手轻轻搭在她的手上，跟着她的指尖在石板上摩挲。芯儿的声音软软的：“先生，我的名字是这样写的呀，真好看。”

“接下来是朱恒。”月虹又在旁边写下“朱恒”，“‘朱’是红色的意思，像太阳一样温暖；‘恒’是永恒、坚持的意思，希望你以后做什么事都能坚持到底。”

朱恒笨手笨脚地走过来，粗大的手指在石板上慢慢划着，嘴里念叨着：“朱……恒……我的名字，有太阳的意思？”

“对。”月虹笑着点头，又依次写下“孙天意”“白素素”“苍华”“闪电”“苏九黎”，每个名字都细细解释着含义——“孙天意”的“天意”，是希望他顺应本心，像孙悟空一样勇敢；“白素素”的“素素”，是希望她像白雪一样纯净；“苍华”的“苍”是天空的颜色，“华”是光彩，希望他能像天空一样广阔；“闪电”的“闪”和“电”，是希望他像闪电一样敏捷；“苏九黎”的“九”是最大的数字，“黎”是黎明，希望她能像黎明一样带来希望。

她不知道，这些名字对应的小妖们，此刻都在悄悄打量着石板上的字迹。孙天意盯着“孙天意”三个字，觉得和故事里的“孙悟空”一样，都带着股闯劲；白素素摸着“白素素”，觉得这两个字像自己身上的鳞片一样光滑；苍华看着“苍华”，眼神里多了些从未有过的坚定。

等所有人都摸过自己的名字，月虹拍了拍手：“好了，现在你们每个人都拿一根小树枝，在地上把自己的名字写十遍。写好了就过来找我，我教你们如何读一本书——虽然我看不见，但我可以教你们摸盲文，或者我读给你们听，你们跟着认汉字。”

她从包里掏出那本盲文版《神话故事集》，摸索着翻开。这本书是她穿越前最喜欢的，里面收录了很多神话传说，此刻成了她教“孩子们”认字的最好教材。

“先生，我写好了！”孙天意第一个跑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根树枝，脸上沾了点泥土，“你看我写的对不对？”

月虹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天意真快。来，我们先学‘山’字，高山的山，就像三座小山峰连在一起……”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石板上，洒在月虹和“孩子们”的身上。她虽然看不见眼前的景象，却能感受到身边“孩子们”的热情——孙天意的好奇、朱恒的认真、芯儿的温柔、白雪的乖巧……

她不知道这些“孩子”其实是小妖，不知道他们以后会化成大妖，更不知道自己正在教一群未来的“最强弟子”认字。她只是一个普通的盲人女子，带着一书包的现代物品，在这个破旧的架空时空里，用自己的方式，给一群“无名孩子”带去知识和温暖。

而那些被她教着认字的小妖们，也渐渐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曾经被追打的恐惧，只知道眼前的这位盲先生，会给他们讲故事，会教他们认字，会保护他们，会给他们一个温暖的家。

风轻轻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为这场特殊的识字课伴奏。月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在山谷里回荡，带着希望的味道，一点点驱散着这里的破旧与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