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吟秋很早之前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易卜赖以生存的根基,安身立命的根本之所在是圣眷,也可以解释为太安帝的信任。
他既不像朝廷里的文官,书读百遍,进士及第。也不是武将征战沙场,才得来了如今的地位。
易卜是掌管的影宗,从一开始就是充当太安帝为了监视朝堂内外,巩固皇权的工具。易卜得是咬人最狠的一条狗,是杀人最锋利的刀刃,是手上所戴着的白手套。
易卜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都是因为他是完全忠于太安帝的,可是他自以为聪明,以为提前看到了,就算是太安帝,也终会有老去、死亡的一天,他必须得提前选定下一任的皇帝人选,甚至坐拥从龙之功。这才能保证他和影宗的风光延续下去。
可是这对萧重景来说,一条生出了私心的狗,意味着背叛,这是大忌,谁让易卜私自站了队,尤其还站错了队。
太安帝甚至都没想到这次因为郑徽的死而牵扯起的风波会闹得这么大,像是隐隐有股力量,在背后推波助澜,他原本都没有打算要处罚易卜。
可是闹了大殿上这一出,易卜俨然是犯了众怒,太安帝已有决断。
那只脏了血迹的白手套,戴得久了也是时候该摘下来丢掉了,这样,朝臣和百姓都会夸太安帝贤明,远奸佞,近贤臣。
很快,太安帝下了一道旨意,罢黜影宗,把影宗内部打散,所有影宗的人都并入内侍监,归宫里的五大监统领。
而原本的影宗宗主易卜调去御马监,在无关紧要上的位置做了个闲职。
一边是借影宗之手打压了青王党,另一边,影宗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好像似乎两边都没捞得好处。那么到底是谁得了利呢?
*
夜。辰星若隐若现地耸在天幕里,显得泓峥萧瑟。
萧若风的书房里还掌着灯,只听轻微的咯吱一声,是门开了。
叶吟秋一身紫衫走了进来,她腰肢纤柔而体态袅娜,恍若春日江南堤岸边的柔弱的杨柳似的,裙摆随着步伐轻轻荡开涟漪,如浮云掠过弦月,脚下步步生莲。
她手里端着一个木托盘,托盘上呈着一碗参茶。
叶吟秋将托盘在桌案边放下,她的眼波软软地漫过来,就好像是梨花的花瓣落在了春江水中那般温润。
叶吟秋阿风,我熬了杯参茶,你喝了再忙。
萧若风点了点头,停下了手里的狼毫,接过她递过来的参茶,就喝了几口。
萧若风秋儿,你还没睡下?
叶吟秋我在等你。这么晚了,还在批阅公文?因为朝中事情很多吗。
萧若风也不是,白日里一直不得空,只能这会儿补上,我下午去了景玉王府,兄长对影宗被罢的事大发雷霆,花瓶都摔了好几个。
萧若风叹息着,伸手捏了捏眉宇的位置,好像露出了旁人所未能见到的,疲惫的一面。
萧若风唉,我不是没有劝过兄长,我说影宗行事剑走极端,颇不得人心,尤其是仗着易文君做了兄长的侧妃越发无法无天,只是兄长不愿意听我的。
叶吟秋站到萧若风的座椅后,她的纤指缓缓揉在了他的太阳穴处,萧若风身心渐渐放松下来。
叶吟秋这样会不会好些,会轻吗还是重了吗。
萧若风不轻不重,恰好合适。感觉好多了,辛苦你了。
叶吟秋我不懂朝廷大事,只能为你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萧若风蘅儿呢。
叶吟秋我交给乳母照顾了,这时候应是睡下了。
萧若风握住了叶吟秋的手,满目温柔缱绻,在他眼里,秋儿放弃报仇之念后,又加上有了蘅儿的存在,如此温柔,好像他们真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样一辈子似的,他不自觉地笑起来。
他知道皇家的婚姻难由自己做主,所以早做好孤身一人的打算,不想到如今身边的妻子是所爱,孩儿是他与所爱之人所出。
萧若风秋儿,我身边有你有蘅儿在,真好。我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