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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北深秋的午后,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高级茶室熏染得暖意融融。
周晟安坐在预定的包厢里,指节分明的手腕上,价值不菲的腕表指针悄无声息地滑过一格又一格。
一个小时二十分钟。
他特意从霖城飞来,在双方长辈的安排下与白家千金首次见面,就被晾了整整八十分钟。
手机震动,是白翰名打来的电话,语气里的火气几乎要压过歉意:“晟安,让你久等了,我已经派人去接了,一定把她带到!”
周晟安挂了电话,神色未变,只是端起微凉的茶盏,浅呷了一口。
对于行程表精确到分钟的他而言,这种程度的迟到已然超出常规范畴,但他年长对方七岁,理应有更多的耐心。
与此同时,茶室几条街外的一间录音棚里,震耳欲聋的吉他riff刚刚平息。
白清欢摘下一只耳机,懒洋洋地靠在调音台上,接起了响个不停的电话。
“喂,姐?”
电话那头是白清枚刻意压低的声音:“想想,你出发没有?周晟安一把年纪了,肯定是个老狐狸,你自己小心一点。”
白清欢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指尖缠绕着耳机线:“安啦安啦,我的好姐姐,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保证,不出半小时,让那个周晟安对我、对这门婚事,彻底‘下头’。一个古板无趣的银行家,还想娶我们白家的女儿?做梦去吧。”
她语气轻快,带着十足的把握。
对于扮演一个“不堪入目”的联姻对象,她可是信心满满。
“我马上要登机了,接下来几天信号都不好,有事去找乔伊和方围。”白清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知道啦,你快飞你的吧,去拍你的壮丽山河,这里交给我。保证完成任务!”白清欢笑嘻嘻地保证。
挂了电话,她看了眼时间,确实不早了。
白清欢随手抓起一件略显陈旧的皮夹克套在宽松的卫衣外面,下身是破洞牛仔裤,脚上蹬着一双看起来穿了有些年头的马丁靴。
素面朝天,长发随意披散着,甚至还带着点熬夜编曲后的凌乱。对着录音棚玻璃门模糊的倒影照了照,她满意地点点头。
很好,完美符合一个“不务正业、邋遢叛逆”的摇滚女青年形象。
等她慢悠悠地晃到茶室,推开包厢门时,周晟安已经换上了一壶新茶,正低头看着手机上的财经新闻。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
刹那间,白清欢有些微的晃神。
电话里听姐姐描述过,知道对方年纪轻轻就执掌亨泰,想必是严肃老成的类型,却没想到本人……如此英俊。深刻的轮廓,沉稳的气质,周身散发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
但很快,她压下那丝意外,换上满不在乎的表情,趿拉着步子走到茶桌对面,一屁股坐下。
目光大胆地在他身上扫视一圈,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
“周晟安是吧?不好意思啊,睡过头了。”她打了个哈欠,语气敷衍。
周晟安放下手机,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脸上。
这张脸,与资料照片上的白清枚几乎一模一样,明艳白皙,只是眼神更跳脱,气质更……不羁。穿着打扮,也与他预想中端庄得体的白家千金相去甚远。
他并未动怒,只是淡淡道:“没关系。我今天下午没有其他安排。”
白清欢抱起手臂,歪头看他:“让你等了一个多小时,真不生气?”
“生气毫无作用。”周晟安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今天的会面是基于对你的尊重,希望你在订婚之前对我有个初步了解。如果你认为没有必要,不见也无妨。”
“哟,这么开明?”白清欢挑眉,故意晃着脚上那双与茶室格调格格不入的马丁靴,“面都没见过几回,是人是鬼都不清楚,你也敢往家娶?”
“不敢,我就不会坐在这里。”周晟安放下茶杯,目光沉静地看向她,“白小姐,如果你现在想拒绝,还来得及。”
白清欢心里翻了个白眼。
她是不想拒绝吗?她是不能!要不是为了帮姐姐摆脱这桩婚事,她才不会来演这出戏。
“场面话就省省吧。我们这种出身,婚姻不就是资源整合吗?选不选的,由不得我。”
“你等了我这么久,我也没立场说不结,所以合不合适都得结。但在那之前,”她竖起三根手指,“我得跟你约法三章。”
周晟安做了个“请讲”的手势。
白清欢开始背诵她精心准备的“摆烂条款”:
“第一,婚后各玩各的,互不干涉事业和生活。我搞我的,你搞你的,谁也别管谁。”
“第二,别指望我履行什么夫妻义务,我没兴趣。你要是有需求,找别人解决,提前知会我一声就行,别闹得太难看,让我丢面儿就成。当然,我要是找别人,也会通知你。”
“第三,”白清欢端起一杯茶,大胆回视周晟安意味不明的眼神,“也是最重要的,玩归玩,别搞出私生子私生女,麻烦。”
说完,她轻轻转着手中的杯子,补了一句:“这些要求,我自己也会做到。”
她试图装出一副玩得开的样子,等着看周晟安皱眉、反驳,或者至少露出不悦的神情。
然而,周晟安只是安静听完,然后点了点头:“可以。”
白清欢:“……?”
就这?
她都把“开放式关系”甩他脸上了,他就这么轻飘飘一句“可以”?
她不甘心,继续加戏:“我生活作息不规律,昼夜颠倒,经常半夜弹琴唱歌,可能会吵到你。”
“我住的地方隔音很好。你也可以在工作室尽兴。”周晟安平静回应。
“我朋友三教九流,经常来家里聚会,弄得乱七八糟。”
“我会请阿姨定时打扫。你的朋友可以随意。”
“我不懂应酬,不会给你长脸,可能还会得罪你的客户。”
“周家的女主人不需要刻意讨好谁。做你自己就好。”
白清欢一连串的“自黑”,都被周晟安四两拨千斤地化解了。他的包容性强得让她匪夷所思,仿佛她不是在陈述缺点,而是在描述天气。
这男人是没脾气吗?还是根本不在意未来的妻子是什么样?
她绞尽脑汁,实在想不出更“不堪”的点了,总不能现场给他唱段死亡金属吧?
眼看气氛又要陷入沉默,她只好硬着头皮,有些挫败地站起身:“行吧,既然你都没意见,那……那就先这样?具体的,下次再说?”
周晟安也随之起身,微微颔首:“好。我让司机送你。”
“不用了!”白清欢脱口而出,“我……我朋友的车就在外面等我。再见。”
说完,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留下周晟安站在原地,看着被她带上的包厢门,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