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巷尾的拳头与国旗下的风
深秋的风卷着梧桐叶,撞在旧巷斑驳的墙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陈盛惟踩着落叶往前走,校服外套搭在肩上,露出里面印着褪色拳击手图案的黑色T恤。三个染着黄毛的高年级学生堵在巷口,为首的那个叼着烟,吐了个烟圈:“陈盛惟,听说你昨天把李哥的小弟揍了?”
陈盛惟停下脚步,挑眉看向他们,左手插在裤兜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张卷了边的旧照片——照片上,年幼的他骑在父亲肩头,父亲穿着红色拳击短裤,腰间系着金色的冠军腰带,笑容比阳光还耀眼。“怎么?要替他出头?”他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张扬,尾音微微上挑,却没什么恶意。
黄毛将烟摁在墙上,火星溅起:“废话!今天不把你打趴下,我们以后还怎么在学校混?”话音刚落,他就挥着拳头朝陈盛惟冲了过来。
陈盛惟侧身躲开,动作利落得像只猎豹。他从小跟着父亲练过拳击,虽然没正经上过赛场,但对付几个只会用蛮力的混混绰绰有余。他避开黄毛的拳头,反手扣住对方的手腕,轻轻一拧,黄毛就疼得龇牙咧嘴。另外两个学生见状,也冲了上来,陈盛惟却没慌,脚步轻快地躲闪,偶尔出拳,也只打在对方的胳膊或肩膀上,没下重手。
几分钟后,三个黄毛都倒在地上,哼哼唧唧地爬不起来。陈盛惟拍了拍手上的灰,捡起搭在肩上的校服外套,转身就走。他没注意到,巷口的树后,裴倾文正站在那里,背着黑色的双肩包,手里拿着一本翻开的物理书,镜片后的眼睛平静地看着他刚才打斗的场景。
陈盛惟走到巷口时,才看到裴倾文。他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耳根不自觉地红了。“你在这儿干嘛?”他语气生硬,像是被人抓了把柄的小偷。
裴倾文合上书,声音清冷:“等公交。”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陈盛惟沾了灰尘的裤腿上,“下手很有分寸,没伤人。”
陈盛惟的耳根更红了,他别过脸,不敢看裴倾文的眼睛:“要你管!”说完,他就快步往前走,几乎是落荒而逃。
第二天清晨,学校的操场上,五星红旗冉冉升起。陈盛惟站在队伍的最后一排,双手插在裤兜里,看似漫不经心,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主席台上。裴倾文穿着干净的白衬衫,系着领带,手里拿着演讲稿,正站在麦克风前。
“……少年应有鸿鹄志,当骑骏马踏平川……”裴倾文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操场,清冷又有力,像春日里的风,吹得人心头发痒。陈盛惟看着他挺直的背影,忽然想起小时候。那时他们是邻居,裴倾文总是拿着书本坐在院子里的槐树下,而他则在一旁疯跑。每次他闯了祸,母亲总会说:“你看看人家倾文,多听话,多爱学习。”
那时他最怕裴倾文,怕他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怕他永远考第一的成绩单。可现在,他却觉得,裴倾文的身影,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国旗下讲话结束后,陈盛惟正准备回教室,却被班主任叫住了。“陈盛惟,你跟我来办公室一趟。”班主任的语气严肃,陈盛惟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到了办公室,班主任指着桌上的成绩单,皱着眉头:“你看看你这成绩,下次再考这么差,就要留级了!我已经跟年级主任商量好了,让裴倾文帮你补习,以后每天放学后,你都要留在教室里补习一小时。”
陈盛惟愣住了,他看着班主任,想拒绝,却又说不出话来。他脑海里浮现出裴倾文清冷的脸,耳根又开始发烫。
放学后,陈盛惟磨磨蹭蹭地来到教室。教室里只剩下裴倾文一个人,他正坐在座位上写作业,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像是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陈盛惟走到自己的座位旁,放下书包,没说话。裴倾文抬起头,看向他:“坐吧,先从数学开始补。”他拿出一本数学练习册,放在陈盛惟面前,“这几道题,你先做,不会的问我。”
陈盛惟坐在座位上,看着练习册上密密麻麻的数学公式,头都大了。他拿起笔,胡乱地写了几笔,却怎么也写不下去。裴倾文看出了他的烦躁,却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继续写自己的作业。
过了一会儿,陈盛惟实在忍不住了,他放下笔,看向裴倾文:“我不想补了,反正我也学不会。”
裴倾文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平静地看着他:“你不是学不会,你是不想学。”他顿了顿,“你父亲以前是拳击冠军,你从小就想成为他那样的人,对吗?”
陈盛惟的身体猛地一僵,他看着裴倾文,眼神里充满了惊讶。他从来没跟别人说过这件事,裴倾文怎么会知道?
裴倾文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继续说道:“我小时候听我爸妈说过,你父亲很厉害,拿过很多冠军。后来他退役了,开了一家拳击俱乐部,你经常去那里玩。”他顿了顿,“你现在这样,是因为你父亲……”
“别说了!”陈盛惟猛地打断他,声音有些沙哑。他的父亲,是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也是最不愿提及的痛。
裴倾文看着他泛红的眼眶,没再继续说下去。他只是拿起陈盛惟的练习册,指着其中一道题:“这道题,我教你怎么做。”
陈盛惟别过脸,擦掉眼角的泪水,然后重新看向练习册。裴倾文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一步步地引导着他解题。陈盛惟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心里忽然觉得,其实补习也没那么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