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沙哑低沉的问话，带着某种被极力压抑的、近乎破碎的质感，敲打在姚玉的心上。她愣住了，不明白这个危险莫测的魔头，为何会执着于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碧瑶是……是林小瞒师兄。”她下意识地回答，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颤，“他、他只是关心我……”
鬼厉关心？”鬼厉重复着这两个字，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无尽的苦涩与自嘲。他向前踏出了一步。
仅仅一步，那迫人的压力便陡然增强。
姚玉吓得后退了半步，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鬼厉你怕我。”鬼厉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确认事实般的痛楚，“你却不怕他。”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一寸寸地描摹着她的眉眼，仿佛要将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刻进灵魂深处。那目光太过炽热，太过痛苦，太过专注，让姚玉感到一阵阵心悸，几乎无法承受。
碧瑶我……我不认识你……”她试图用言语筑起防线，尽管这防线在她自己听来都如此苍白无力，“你两次伤我，我为何不能怕你？”
鬼厉“不认识……”鬼厉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中满是苍凉，“是啊，你不认识我了……”
他又向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已不足一丈。姚玉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的血丝，看到他紧抿的、微微颤抖的薄唇，看到他周身那几乎要失控逸散的血色煞气。
鬼厉那你告诉我，”他死死地盯着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那首《青衣谣》，从何而来？‘铭心又刻骨’……‘来不及与你暮暮又朝朝’……这些，又是谁教你的？！”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了十年的质问与痛楚，如同惊雷般炸响在姚玉耳边。
姚玉脑中“嗡”的一声，那旋律和歌词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现，伴随着一阵尖锐的头痛，她痛苦地捂住了额头：
碧瑶“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就是……就是突然想起来了！”
看着她痛苦茫然的模样，鬼厉眼中翻腾的巨浪像是被什么东西骤然击中，猛地一滞。狂怒与嫉妒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一片更深、更无奈的无边痛楚。
他怎么能……怎么能这样逼她？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她可能承受着他无法想象的痛苦与禁制。而他，却在用质问和杀气，将她推得更远。
就在这僵持的、令人心碎的片刻——
“姚玉！”
“魔教妖人，安敢犯我青云！”
田灵儿娇吒的声音与宋大仁沉稳的怒喝同时响起，数道凌厉的剑气伴随着破空之声，从竹林外疾射而来！是林小瞒带着救兵赶到了！
鬼厉眼神一凛，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玄色身影一晃，已挡在姚玉身前。衣袖挥动间，一道浑厚的血色光墙瞬间凝聚，将袭来的剑气尽数挡下，发出一连串沉闷的爆响。
气劲四溢，吹得姚玉衣袂翻飞，发丝凌乱。
她怔怔地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宽阔背影。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充满攻击性的魔头，那瞬间的反应，更像是一种……保护？
为什么？
鬼厉没有回头看她。他面对着迅速合围过来的大竹峰弟子，目光冷冽如冰。田不易虽未亲至，但宋大仁、田灵儿、何大智等人俱在，加上闻讯赶来的其他几脉弟子，形势瞬间逆转。
他知道，此刻不能再停留。强行带走她，只会让她更恐惧，更抗拒，甚至可能伤到她。
“我会弄清楚的……”他背对着她，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所有的一切。”
话音未落，他周身血光暴涨，身影化作一道流光，在无数剑光追击下，如同鬼魅般几个闪烁，便突破了并不严密的包围圈，消失在茫茫竹海之中。
来得突然，去得也干脆。
只留下原地惊魂未定的众人，以及瘫软在墙边、心神俱震的姚玉。
田灵儿快步上前扶住她：“姚师弟，你没事吧？那魔头有没有伤到你？”
姚玉茫然地摇了摇头，目光却依旧怔怔地望着鬼厉消失的方向。耳边似乎还回荡着他最后那句话——
“我会弄清楚的……所有的一切。”
还有他挡在她身前的那一瞬间。
恐惧依旧存在，但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困惑，如同藤蔓般，悄然缠绕上了她的心头。
那个魔头……他看向她的眼神，他失控的质问，他最后的保护……还有那首仿佛蕴含着无尽故事的《青衣谣》……
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失去的那段记忆里，到底藏着什么？
而此刻，已远遁的鬼厉，立于青云山外某处山巅，遥望着大竹峰的方向，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与痛楚。
他找到了他的碧瑶。
即便她忘了他，即便她形貌有异，即便她身在青云。
这一次，无论付出何种代价，他都要揭开所有的谜团，让她……回到他身边。
而首先，他要弄清楚，那个叫林小瞒的弟子……他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寒芒。任何可能靠近她、让她展露笑颜的男子，都让他无法忍受。
醋海，与寻找真相之路，一同翻涌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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