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清晨,薄雾还未散尽,整座城市就已被一场婚礼的热度点燃。
厉家与沈家的联姻,像一枚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名流圈与财经界激起层层涟漪——星宸科技总裁厉景辰的婚礼,自然是轰动全城的盛事。
西郊的圣彼得大教堂被装点得如同童话梦境,从教堂门口到红毯尽头,铺着足足百米长的白色天鹅绒地毯,两侧摆满了空运而来的厄瓜多尔白玫瑰,每一朵都饱满盛放,花瓣上还沾着清晨的露珠。
空中盘旋着三架直升机,不时撒下漫天飞舞的玫瑰花瓣与金箔,阳光透过彩绘玻璃洒进来,将花瓣染成斑斓的色彩,落在宾客们昂贵的礼服上。
教堂外停满了各色豪车,劳斯莱斯、宾利、迈巴赫排成蜿蜒的长队,衣香鬓影的宾客们手持烫金请柬,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彼此寒暄着,目光却时不时瞟向教堂深处,好奇着这场联姻背后的秘辛。
所有女人梦想中的婚礼元素,这里一应俱全。顶级花艺师打造的花海、国际知名乐团的现场演奏、米其林三星主厨准备的婚宴……甚至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昂贵的香氛气息。
沈清歌坐在休息室的梳妆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恍如隔世。
化妆师刚刚为她完成最后一步造型,她身着一袭由意大利顶级设计师手工缝制的婚纱,裙身缀满了近千颗切割完美的碎钻,在灯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长长的头纱从头顶垂落,边缘绣着精致的珍珠蕾丝。
沈清歌的头发被挽成优雅的发髻,发间别着一支传承百年的钻石发冠,那是厉家送来的“聘礼”之一。
镜中的女人眉眼精致,肌肤雪白,美得如同跌落凡尘的仙子,可那双漂亮的杏眼深处,却没有一丝新娘该有的喜悦,只有一片化不开的茫然与空洞。
“清歌,准备好了吗?”继母推门进来,语气里带着刻意的亲昵,目光扫过她身上的婚纱与首饰,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今天可是你的大日子,要笑一笑,别让厉家人看了笑话。”
沈清歌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她抬手抚上婚纱的裙摆,碎钻的棱角硌得指尖微微发疼——这华美的婚纱,哪里是什么幸福的象征?分明是一件镶满钻石的枷锁,沉重地压在她身上,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而这场极尽奢华的婚礼,也不是什么爱的殿堂,而是一座精心打造的囚笼,从她签下名字的那一刻起,就再也逃不出去。
休息室的门再次被推开,父亲沈宏远拄着拐杖走了进来。他的脸色比上次见面时好了些,却依旧带着病容,眼眶泛红,看着女儿的眼神里,既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更多的却是深重的愧疚。
“清歌……”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声叹息,“委屈你了。”
沈清歌看着父亲鬓角的白发,鼻尖一酸,却还是强忍着泪意,扯出一抹浅淡的笑:“爸,我没事。能帮沈家度过难关,我愿意的。”
沈清歌知道,父亲心里比谁都难受。若不是沈氏危在旦夕,若不是他卧病在床,绝不会让自己的女儿,用婚姻去做一场交易。
婚礼进行曲响起的瞬间,沈宏远伸出手臂,沈清歌轻轻挽住他的胳膊,跟着节奏,一步步踏上那条铺着天鹅绒的红毯。地毯柔软得像云朵,她却感觉每一步都踩在云端,虚浮而不真实,脚下轻飘飘的,仿佛下一秒就会坠入深渊。
两侧宾客的目光如同聚光灯,落在她身上,有羡慕,有好奇,有探究,却没有一个人知道,这场盛大婚礼的女主角,此刻心中有多绝望。
红毯尽头,厉景辰正站在神父身边。他身着一身黑色手工礼服,剪裁完美的线条勾勒出挺拔的身姿,领口系着精致的领结,衬得他肩宽腰窄,俊美得如同希腊神话中的神祇。
阳光透过彩绘玻璃落在厉景辰身上,为他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可他周身的气场依旧冰冷,那双深邃的黑眸平静无波,看着她一步步走来,眼神里没有半分新郎对新娘的温柔,反倒像是在审视一件刚刚到手的、符合心意的艺术品——精致,达标,却无关感情。
沈清歌走到他面前,沈宏远将她的手轻轻放在厉景辰掌心,低声说了句“拜托你了”,声音里带着沉甸甸的托付,也带着无奈的妥协。
厉景辰握住她的手,他的掌心宽大而温暖,指节分明,却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力道,那温度透过薄薄的婚纱手套传过来,让她下意识地想缩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交换戒指的环节,厉景辰的助理递上两个丝绒盒子。他打开其中一个,里面躺着一枚璀璨的鸽子蛋钻戒,钻石足有三克拉,切割面在灯光下闪得人睁不开眼。
厉景辰拿起戒指,执起她的左手,将戒指缓缓套上她的无名指。冰冷坚硬的钻石贴着指腹,那触感突兀而陌生,让她微微一颤,指尖不受控制地蜷缩了一下。她抬眼看向厉景辰,他的侧脸线条冷硬,动作流畅而熟练,仿佛演练过千百遍,没有丝毫犹豫。
轮到她为厉景辰戴戒指时,她的手还是控制不住地发颤,戒指几次滑落到他的指节,最终还是在他的注视下,勉强套了进去。
那枚男士钻戒设计简约,却同样价值不菲,戴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衬得他的手更加好看。
“现在,新郎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神父的声音温和而庄重,台下立刻响起热烈的掌声与欢呼声,宾客们纷纷举起手机,记录下这“甜蜜”的一刻。
厉景辰微微俯身,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托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拉近。
厉景辰的脸离她很近,近得能看清他浓密的睫毛,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冷香。
下一秒,他的唇轻轻落在她的唇上——那是一个短暂而冰凉的吻,如同一片雪花落在唇间,转瞬即逝,不带任何温度,也没有丝毫感情,更像是一个必须完成的盖章仪式,冰冷,敷衍,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制性。
沈清歌僵硬地站着,闭上眼睛,感受着他唇上的冰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沈清歌能清晰地看到厉景辰近在咫尺的瞳孔,那瞳孔深不见底,里面没有半分她的影子,只有一个渺小而无助的倒影,孤零零地被困在其中。
婚礼仪式结束后,便是在酒店举行的盛大晚宴。宴会厅里灯火辉煌,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餐点与名贵的香槟。
沈清歌跟着厉景辰,像个精致的提线木偶,辗转于各色宾客之间。她脸上挂着标准得体的微笑,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眼神温柔,语气礼貌,接受着宾客们或真心或假意的祝福——“厉总与厉太太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厉太太真漂亮,厉总好福气”。
每一次与人碰杯,每一次点头微笑,都像是在重复一个早已设定好的程序。
厉景辰偶尔会揽住她的腰,手掌贴在她的腰腹处,动作看似亲密无间,指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轻轻按着她的腰,引导她走向下一位宾客,仿佛在操控一个属于自己的玩偶。
“笑得自然点,厉太太。”走到无人的角落时,厉景辰低下头,薄唇凑到她的耳边,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所有人都在看着,别搞砸了。”
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他的声音却冷得像冰。“厉太太”三个字,像是一根细小的针,猝不及防地扎进她的心脏,让她一阵抽痛。
这个称呼,陌生而刺耳,时刻提醒着她的身份——她不是他的妻子,只是他契约里的乙方,是他用来装点门面的“厉太太”。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放松嘴角的肌肉,让笑容看起来更自然些,低声应道:“我知道了。”
晚宴一直持续到深夜,直到最后一位宾客离开,沈清歌才终于卸下脸上的笑容,感觉脸颊都僵硬得发疼。她跟着厉景辰上了车,一路沉默地驶向市中心的“云顶公馆”——那是他们的“新房”。
车子驶入地下车库,电梯直达顶层。门一开,映入眼帘的是一间极尽奢华的复式公寓,装修是现代极简风格,黑白灰的主色调,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客厅中央摆放着巨大的落地鱼缸,里面游动着昂贵的热带鱼,墙上挂着价值不菲的抽象画,每一件家具、每一个摆件,都透着“有钱”的气息,却毫无半分生活的温度,冷得像一间高级酒店的样板房,空旷得能听到回声。
“你的房间在二楼右手边第一间。”厉景辰扯下领带,随手扔在沙发上,领口的纽扣解开两颗,露出精致的锁骨。他看都没看她一眼,语气公事公办,“我的卧室和书房在左边走廊尽头,没有我的允许,不要进去,也不要碰里面的任何东西。”
厉景辰转身走进书房,片刻后拿出一本厚厚的文件夹,递到她面前:“这里面是你需要熟记的资料,包括我的喜好、生活习惯、作息时间,厉家主要成员的姓名、关系图谱、忌讳,还有作为厉太太在公开场合需要注意的言行准则、礼仪规范。”
他顿了顿,补充道:“明天早上九点,会有礼仪老师和公关团队过来,教你贵族礼仪、餐桌仪态,还有应对媒体的技巧。你最好认真学,别到时候在外面给我丢人。”
说完,他便径直走向左边的走廊,没有再看她一眼,也没有说一句关于“新婚之夜”的话。厚重的木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巨大的客厅里,只剩下沈清歌一个人。她站在原地,手里抱着那本厚厚的文件夹,感觉沉重得像一块巨石。
公寓里很静,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还有鱼缸里水流的声音。她缓缓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璀璨的城市夜景——高楼大厦灯火通明,车流汇成金色的河流,整个城市繁华而喧嚣,可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抬起左手,看着无名指上那枚象征着“厉太太”身份的钻戒,钻石的光芒在灯光下依旧耀眼,却冰冷得刺目。
这枚戒指,哪里是什么爱情的信物?分明是一枚象征着囚徒身份的镣铐,将她牢牢地锁在这座华丽的囚笼里。
沈清歌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一滴接一滴,砸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她缓缓蹲下身,将文件夹放在地上,双手抱住自己的膝盖,将脸埋进臂弯里,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
窗外是万家灯火,是璀璨星河,而她的世界,却一片灰暗,看不到一丝光亮。
这场盛大的婚礼,终究只是一场华丽的骗局,而她,是那个亲手走进囚笼的囚徒。
夜色渐深,这座城市的喧嚣还在继续,可属于沈清歌的“新婚之夜”,却只有无边的寂静与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