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午后,阳光透过美术馆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沈清歌独自站在一幅印象派画作前,指尖轻轻划过微凉的玻璃展框——这是她婚前最爱的消遣,画布上流动的色彩、肆意的笔触,总能让她暂时忘却现实的烦恼。
成为“厉太太”后,被各种培训、应酬填满的日子里,这是她为数不多能卸下伪装、自由呼吸的机会。
展览厅很安静,只有零星几位观众低声交谈。沈清歌慢慢逛完最后一个展厅,看了眼手机,下午四点半,离厉景辰要求的“六点前回家”还有充裕的时间。
她提着小巧的手提包,脚步轻快地走向地下停车场,心里还想着刚才那幅莫奈的《睡莲》,嘴角不自觉地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
然而,危险正像一张无形的网,在停车场的阴影里悄然张开。
沈清歌走到自己的白色轿车旁,刚拿出车钥匙,按下解锁键的瞬间,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面包车突然从拐角处猛地冲出来,“吱呀”一声急刹在她身边,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划破了停车场的宁静。
车门“唰”地滑开,两个戴着黑色鸭舌帽和N95口罩的男人跳下车——他们身形魁梧,穿着黑色连帽衫,手臂上的肌肉将衣服撑得鼓鼓囊囊,一看就不是善茬。
沈清歌还没反应过来,其中一个男人已经快步上前,粗糙的手掌死死捂住她的嘴,一股浓烈的烟味混着汗臭味扑面而来。
另一个男人则抓住她的手臂,粗暴地将她往车里拖!“唔——!”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拼命挣扎,高跟鞋的鞋跟在地面上划出尖锐的声响,手提包“啪”地掉在地上,口红、手机、钥匙散落一地。
可她的力量在两个魁梧的男人面前,如同蝼蚁撼树,根本不值一提。
就在她被强行塞进车厢的瞬间,她听到捂嘴的男人压低声音,对着耳边的手机嘶吼:“人抓到了!告诉厉景辰,想要他老婆完好无损,就乖乖按我们说的做!少耍花样!”
厉景辰的仇家!这个念头像闪电般划过沈清歌的脑海,让她浑身冰凉。
她被狠狠甩在车厢地板上,后脑勺磕到金属隔板,疼得眼前发黑。
紧接着,嘴巴被宽胶带封住,双手被粗糙的麻绳反绑在身后,连眼睛都被厚厚的黑布条蒙上——世界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只剩下车厢颠簸的震动,和男人粗重的呼吸声。
车厢内弥漫着刺鼻的烟味、汗味,还有一股淡淡的铁锈味,恶心的气息让她胃里翻江倒海。
她能感觉到车子在飞速行驶,时而急转弯,时而颠簸,每一次晃动都让她撞在冰冷的车厢壁上。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将她淹没:厉景辰会来救她吗?对于他而言,她不过是个签了两年契约的“工具”,一个用来稳定股价、换取沈氏技术的棋子,值得他为了她冒险,甚至答应绑匪的无理要求吗?
与此同时,星宸科技顶楼总裁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前,厉景辰正站在会议桌主位,主持一场跨国视频会议。他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眼神锐利地扫过屏幕里各国高管的脸,声音沉稳有力,正针对城东地块的竞标方案,提出自己的决策。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不敢有丝毫懈怠——这是他们熟悉的厉景辰,冷静、果决,运筹帷幄,仿佛永远不会被任何事情打乱节奏。
突然,办公室的门被“砰”地一声推开,助理周鸣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甚至忘了敲门。他脸色惨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快步走到厉景辰身边,附身贴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急速低语了几句。
刹那间,厉景辰脸上那种掌控一切的冷静,如同被打碎的冰面,瞬间崩塌。他猛地站起身,动作之大,带倒了身后的真皮座椅,椅子“哐当”一声砸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巨响。
视频会议里的高管们都愣住了,他们从未见过向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厉总,此刻脸色竟瞬间变得铁青,眼底翻滚着从未有过的暴戾,还有一丝他们从未见过的……慌乱。
“会议暂停!”厉景辰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沙哑得吓人。
不等屏幕里的人反应,他伸手一把按断了视频,会议室的大屏幕瞬间变黑,只剩下一片死寂。
“怎么回事?”他猛地转向周鸣,双手死死攥着拳头,指节泛白,声音低沉得像即将爆发的火山,每一个字都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厉总……太太她……”周鸣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连说话都有些结巴,“太太在美术馆地下停车场被绑架了!对方刚才打来电话,要求您立刻停止对城东地块的竞标,并且在一个小时内,准备十亿现金……否则,否则他们就要……”后面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
“查!”厉景辰猛地一拳砸在实木办公桌上,名贵的黑檀木桌面发出沉闷的巨响,桌上的文件、钢笔散落一地。他的眼神猩红,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周身的气场冷得能冻结空气,“动用所有能动用的力量!技术部立刻定位太太手机最后信号消失的位置!安保部去调取美术馆周围五公里内所有的监控,包括路边的监控、商铺的私域监控,一帧都不能放过!”
他顿了顿,语气狠戾得吓人:“联系老鬼,告诉他,只要能查出是谁干的,不管花多少钱,不管用什么方法,我要他在一个小时之内,把绑匪的底裤都给我扒出来!”
老鬼是道上有名的信息贩子,手段狠辣,只要给钱,没有他查不到的事。周鸣不敢耽搁,立刻拿出手机开始拨号。
厉景辰则在办公室里焦躁地踱步,平日里深邃冷静的眼眸此刻布满血丝,里面翻涌着惊怒、恐慌,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慌乱。
厉景辰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沈清歌的脸——签协议时,她指尖颤抖着落下的那滴泪,砸在纸上晕开的小水渍;深夜里,她站在客厅落地窗前,望着夜景的落寞背影;阳台上,她蹲在夕阳下,小心翼翼给薄荷浇水的宁静侧影;老宅宴会上,她被厉景轩刁难时,强装镇定却微微发白的脸……
他一直以为,她只是一颗棋子,一场交易里的附属品,他对她的关注,不过是为了让“厉太太”这个身份更合格,让这场契约更平稳地进行。
可当听到她被绑架的消息时,那种心脏被无形之手狠狠攥紧、几乎要窒息的恐慌感,那种恨不得立刻将绑匪碎尸万段的暴戾,又是什么?
“备车!”厉景辰猛地抓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胡乱套在身上,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我亲自去!”
“厉总,不行!”周鸣急忙上前拦住他,脸色惨白,“对方刚才又打来电话,指名道姓让您单独去郊区废弃的化工厂,不许带任何人,否则就撕票!这明显是个圈套啊!他们就是冲着您来的!”
“我说,备车!”厉景辰猛地推开周鸣,眼神狠戾得吓人,里面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他死死盯着周鸣,一字一句地说:“她要是少一根头发,我要他们,还有他们背后的人,全都给她陪葬!”
周鸣被他眼中的狠戾吓得不敢再劝,只能颤抖着点头:“是……我这就去备车。”
郊区,废弃化工厂。
沈清歌被两个男人粗暴地推搡着,踉跄地跌进厂房深处。
这里早已废弃多年,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化学药剂味和铁锈味,地面上堆满了废弃的钢管、塑料桶,布满了厚厚的灰尘。眼睛上的黑布条被猛地扯下,她眯起眼,适应了好一会儿昏暗的光线,才看清面前站着三个男人——除了抓她的两个,还有一个光头男人,脸上一道刀疤从额头划到下巴,面目狰狞,手里把玩着一把弹簧刀,刀尖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冷光。
“老大,你说厉景辰真的会来吗?”那个矮个子男人搓着手,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确定,“我听说那厉景辰是个冷血动物,对谁都不上心,他真会在乎这个女人?万一他不来,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了?”
为首的光头男人冷笑一声,用脚狠狠踢了踢沈清歌的小腿,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在乎?”他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屑,“不管他在不在乎,厉景辰都丢不起这个人!他厉景辰是什么人?星宸科技的总裁,厉家的继承人!他老婆被绑了,他要是敢不来,明天全城的头条都会是‘厉景辰冷血无情,连自己女人都护不住’,到时候他厉家的脸,星宸的股价,全都得玩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厂房里只剩下外面狂风呼啸的声音,还有老鼠爬过钢管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响,诡异而恐怖。
沈清歌蜷缩在冰冷的角落,双手被绑得发麻,嘴唇被胶带封得发疼,恐惧和寒冷让她浑身瑟瑟发抖。
她的目光死死盯着厂房那扇生锈的铁门,心里一遍遍问自己:他……真的不会来了吗?
就在她的希望一点点熄灭,几乎要被绝望吞噬时,厂房外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
紧接着,是几声短促的闷响,像是有人被打晕的声音,还有男人的惨叫,不过几秒就归于平静。
“砰——!”一声巨响,那扇生锈的铁门被人从外面猛地踹开,门板重重撞在墙上,扬起漫天灰尘!
逆着门口的光线,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只身一人,西装外套有些凌乱,领口的领带歪了,头发也比平时乱了些,却依旧挡不住周身的气场。阳光从他身后照进来,勾勒出他冷硬的轮廓,如同从天而降的杀神。
是厉景辰!
沈清歌的心脏猛地一跳,眼泪瞬间涌了上来。他真的来了,他竟然真的来了!
厉景辰的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利刃,飞快地扫过厂房内的三个绑匪,最后,他的目光落在蜷缩在角落、头发凌乱、嘴角还沾着灰尘的沈清歌身上。
那一瞬间,沈清歌清晰地看到,他眼中迸发出的、几乎要毁天灭地的怒意,如同喷发的火山,而在那滔天的怒意深处,还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失而复得的惊悸,像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一瞬。
“动我的人?”厉景辰缓缓迈开脚步,每一步都像踩在所有人的心跳上。他的声音冷得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带着蚀骨的寒意,一字一句地说:“你们,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