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会之后的几天,沈清歌的心尖像是浸在温凉的蜜水里,带着一种微醺般的幸福感。
厉景辰似乎也卸下了几分刻意的疏离,虽然两人间的对话依旧寥寥,但公寓里的氛围明显缓和了许多——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回家后就径直扎进书房,而是会在她坐在客厅看书时,拿着笔记本电脑坐在另一张沙发上处理邮件。
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落在两人身上,她翻书的动作轻柔,他敲击键盘的声音低沉,互不打扰,却有一种奇异的安宁,像寻常夫妻那样,透着淡淡的烟火气。
沈清歌开始尝试着做一些以前绝不会做的事——每天清晨早起半小时,系着围裙在厨房为他准备早餐。
她不太擅长厨艺,只能做些简单的吐司煎蛋、热牛奶,偶尔会学着煮一碗他喜欢的黑咖啡,严格控制着温度,确保入口时刚好烫口。
厉景辰每次都只是沉默地坐下,安静地吃完,没有评价过好吃与否,却从未剩下过一口。
沈清歌也会在他深夜从书房出来时,提前将温好的牛奶放在餐厅的桌上,杯壁贴着一张小小的便签,写着“睡前喝温牛奶,对胃好”,他从不说谢谢,却总会喝完,空杯第二天会整齐地放在沥水架上。
这些细小的、带着烟火气的互动,像一缕缕暖阳,融化着两人之间的冰墙,也让沈清歌对未来的生活,生出了一丝不真切的期待——或许,这场契约婚姻,真的能慢慢变成她渴望的样子。
然而,这份脆弱的平衡,很快就被一道突如其来的阴影打破。
那天下午,沈清歌坐在客厅看财经频道的早间新闻,屏幕上突然出现了厉景辰的身影——他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出席一个重要的科技高峰论坛,身姿挺拔,正在台上发表演讲。
镜头扫过台下时,沈清歌的目光骤然一凝——厉景辰身边的座位上,坐着一个妆容精致、气质干练的女人。
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白色西装套裙,长发挽成低髻,露出优美的天鹅颈,正专注地看着台上的厉景辰,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新闻播报的字幕上,赫然写着“星宸科技总裁厉景辰与鼎盛投行副总裁林薇薇出席论坛,金童玉女强强联合,共话科技未来”。
林薇薇。这个名字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扎进沈清歌的心里。
她认得这个女人,婚前做“厉家功课”时,曾在厉景辰的旧照片里见过——那是他的大学同学,也是圈子里人人皆知的、他曾经的初恋女友。
如今,她成了金融圈炙手可热的投行副总裁,与厉景辰站在一起,确实是外人眼中“门当户对”的金童玉女。
屏幕上,厉景辰演讲结束后,林薇薇率先起身鼓掌,两人相视一笑,眼神交汇的瞬间,透着一种旁人无法插足的默契。
那画面有些刺眼,沈清歌下意识地移开目光,一遍遍告诉自己:这只是商业合作,他们是工作伙伴,你不要多想,不要自寻烦恼。
可自我安慰终究抵不过现实的变化。
从那天起,厉景辰的行程变得愈发忙碌,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有时她等到深夜,也只能看到他带着一身疲惫和酒气回来,简单洗漱后就回房休息,两人连句话都说不上;甚至有两次,他直接夜不归宿,只让周鸣发来一条短信,说“临时有急事,在公司过夜”。
沈清歌偶尔会在客厅,听到他与周鸣通电话,语气急促,“林小姐那边的资料准备好了吗?”
“明天上午十点,和林总一起见城东项目的合作方”
“把我和薇薇的行程对接好”……“林小姐” “薇薇”“合作项目”这些字眼,一次次钻进她的耳朵里,像小石子一样,在她心底激起一圈圈不安的涟漪。
一次,趁着厉景辰在家吃晚饭,沈清歌犹豫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轻声问他:“这个周末,市中心有个印象派画展开展,我看了预告,有莫奈的真迹,你……有空一起去看看吗?”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厉景辰正低头翻阅着一份文件,闻言头也没抬,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周末约了薇薇谈城东地块的合作细节,没空。你自己去吧,让司机送你,注意安全。”
“薇薇……”他叫得如此自然亲昵,仿佛这个称呼已经叫了千百遍。
沈清歌的心猛地一沉,那句“没空”像一块石头,砸得她瞬间没了力气,剩下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只能默默点头,“好,我知道了。”
心中的不安像藤蔓一样,开始疯狂滋生,缠绕着她的心脏,让她透不过气。
沈清歌试图继续说服自己,这只是工作,他和林薇薇只是为了项目合作频繁接触,那个亲昵的称呼,只是老同学间的习惯。
可这份自我安慰,在她亲眼看到那一幕时,彻底崩塌了。
那天下午,她去给厉景辰送一份落在家里的文件,路过市中心一家高级西餐厅时,无意间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看到了餐厅里的场景——厉景辰和林薇薇正相对而坐,桌上摆着精致的餐点和红酒。
林薇薇笑靥如花,不知道说了什么,伸手越过餐桌,轻轻为厉景辰整理了一下有些歪斜的领带,动作自然而亲密。
而厉景辰,就那样坐着,没有避开,甚至微微低下头,配合着她的动作,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们身上,画面温馨得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那一刻,沈清歌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僵立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手脚冰凉。年会舞池里他低头唤她“清歌”时的温情耳语,他为她定制礼服时的细心,他揽着她跳舞时的温柔……所有那些让她心动的瞬间,此刻都变成了巨大的讽刺,狠狠砸在她的心上。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在不安的土壤里疯狂生长。
沈清歌开始下意识地留意到更多细节:他西装领口偶尔沾染的、不属于她常用的那款香氛的味道,是淡淡的玫瑰调,带着成熟女人的妩媚;
他有时接到电话,会刻意走到阳台,压低声音,语气柔和,与对她说话时的平淡截然不同;
他书房的抽屉里,似乎多了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粉色丝绒盒子,每次她靠近,他都会下意识地将抽屉关上……
恐慌和酸楚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让她几乎窒息。
沈清歌不敢问,也不能问——她怕听到那个让她绝望的答案,怕打破目前这勉强维持的平静,更怕自己那刚刚萌生的、脆弱不堪的爱恋,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她只是一个契约妻子,又有什么资格,去质问他的过去和现在呢?
沈清歌站在原地,看着玻璃窗内那对“金童玉女”,眼泪终于忍不住模糊了视线。
原来,年会那晚的温柔,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错觉;她以为的爱情萌芽,或许只是她自作多情的幻想。
那道名为“林薇薇”的阴影,正一点点笼罩在她的婚姻之上,让她刚刚看到的光亮,再次变得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