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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命的诘问

枷锁与玫瑰

沈清歌在医院的普通病房住了一周。这一周,厉景辰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病房外的长椅上,连星宸集团的紧急会议都挪到了走廊尽头的会客室,全靠周鸣抱着笔记本电脑来回奔波。

他无数次想推门进去,指尖触到门板又生生收回;让佣人熬的燕窝粥、托人从国外空运的孕妇营养品、甚至买了她以前喜欢的画家的新作,送进去的所有东西,最终都被护士原封不动地退出来,连一句“谢谢”都没有。

沈清歌用最彻底的沉默,拒绝与他进行任何形式的交流——拒绝他的探望,拒绝他的关心,拒绝他所有试图靠近的姿态,像一只受伤的刺猬,竖起尖刺,将他彻底隔绝在外。

直到出院那天,天空放晴,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却暖不透病房里的冰冷。

厉景辰一早便亲自去办理了出院手续,指尖捏着那张薄薄的出院单,却觉得沉重无比。

他准备接她回那个公寓——如今那里已如同噩梦现场,残留着她的血迹、破碎的手机,还有他永远无法弥补的罪孽。

厉景辰深吸一口气,推开病房门。沈清歌已经换好了自己的衣服——一件素色的棉麻长裙,衬得她本就单薄的身体更加纤瘦,站在窗边,背对着他。

阳光落在她身上,勾勒出一道单薄的轮廓,仿佛一个透明的、风一吹就会消散的影子。

听到脚步声,她缓缓转过身。手里拿着两样东西——一份折叠整齐的、泛黄的纸张,是当初她签下的《婚姻契约协议》;还有一枚璀璨夺目的钻戒,是他们婚礼上,他亲手戴在她无名指上的婚戒。

沈清歌的脸色依旧苍白得像纸,嘴唇没有一丝血色,但眼神却不再是之前的空洞死寂,而是凝结成了一种冰冷的、坚硬的决绝,像寒冬里冻住的冰面,冷得能刺伤人。

“厉景辰,”她开口,声音依旧带着术后的虚弱,却平静无波,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扎向他的心,“我们离婚吧。”

厉景辰的心脏骤然一缩,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痛得他呼吸一滞。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不可能!我不同意!”

沈清歌扯了扯嘴角,那是一个毫无笑意的、冰冷的弧度,眼底甚至没有一丝波澜:“不同意?厉总,这场由欺骗和阴谋开始的交易,难道不该结束了吗?”她将那份协议举到他面前,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指节凸起,“沈家欠你的,我父亲为了‘海韵’项目,为了沈氏,付出了尊严和半生心血;我付出的……代价,”她的目光缓缓扫过自己平坦的小腹,那里曾孕育过一个小小的生命,曾让她有过一丝对未来的微光,此刻却只剩下一片冰冷的荒芜,眼神瞬间掠过一丝深入骨髓的痛楚,像针一样细,却扎得人五脏六腑都疼,但很快,那痛楚便被更厚的冰冷覆盖,“难道还不够吗?”

她将协议和戒指一并递到他面前,掌心向上,姿态决绝:“签了字,我们两清。从此你是厉景辰,我是沈清歌,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两清?”厉景辰像是被这个词狠狠刺痛,猛地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痛得蹙起眉头,手腕上瞬间浮现出几道红痕。

他眼底翻滚着复杂的情绪——有被拒绝的愤怒,有不愿放手的不甘,更有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恐慌,像潮水般将他淹没,“沈清歌,你以为婚姻是儿戏吗?说开始就开始,说结束就结束?你把我厉景辰当成什么了?”

“儿戏?”沈清歌终于抬高了声音,那双冰冷的眼眸里,燃起了压抑许久的、几乎要将她自己也焚烧殆尽的怒火和恨意,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却字字清晰,“厉景辰,你告诉我,从始至终,你不是一直在把这场婚姻、把我、把整个沈家,当成你棋盘上的棋子,当成一场儿戏吗?!”

沈清歌的声音越来越响,积压的委屈、愤怒、绝望,在这一刻尽数爆发:“你策划了沈氏的危机,用‘海韵’项目做诱饵,用我父亲的软肋逼我签下契约;你看着我像个傻瓜一样,对你抱有不该有的期待,看着我为了保住沈家,努力扮演一个合格的‘厉太太’;甚至……甚至在我失去孩子,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的时候,你还在国外,陪着林薇薇参加酒会,谈你的商业版图!厉景辰,你凭什么说这不是儿戏?!”

她的指控,字字诛心,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将他所有的伪装和借口,都割得粉碎。

厉景辰被她眼中那浓烈的恨意灼伤,心口传来一阵尖锐的疼,手下意识地松了些力道,却依旧不肯放开她的手腕。他张了张嘴,试图辩解:“我没有!那些都是……”

“都是什么?商业手段?不得已而为之?还是为了星宸的发展?”沈清歌冷笑着打断他,泪水终于忍不住再次涌上眼眶,模糊了视线,却倔强地不肯落下,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他的手背上,滚烫的温度,烫得他一哆嗦,“厉景辰,收起你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我告诉你,我累了,我真的累了,我不想再陪你玩这场恶心的、以欺骗为开端、以毁灭为结局的游戏了!”

她猛地用力甩开他的手,将手中的协议和戒指狠狠掷向他的胸口!纸张散开,飘落在地上;戒指从她指尖飞出,“啪”地一声砸在他的西装上,又弹落到冰冷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如同破碎的响声,然后骨碌碌地滚到墙角,停在阴影里,再也不闪光芒。

“签字!厉景辰,我只要你签字,放我走!”她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着,眼神里是破釜沉舟的决绝,仿佛哪怕同归于尽,也要挣脱这场噩梦。

厉景辰看着地上那枚象征着束缚与耻辱的戒指,再看看沈清歌那副决绝的、仿佛多看他一秒都嫌恶心的表情,一股混杂着挫败、愤怒和莫名恐慌的情绪,猛地冲上了头顶。

他被她的“绝情”逼得失去了理智,口不择言,试图用最伤人的话,来维系自己那摇摇欲坠的掌控感,来掩饰内心的慌乱:

“走?沈清歌,你以为你能走到哪里去?”他的声音冰冷而狠戾,像淬了毒的匕首,“离开了厉家,离开了我的庇护,你和你那个早已破败的沈家,算什么?不过是任人宰割的蝼蚁!别忘了,沈氏的命脉现在还攥在我手里,我想让它生就生,想让它死就死!还有,”他的目光扫过她的小腹,语气里带着残忍的嘲讽,“连个孩子都保不住的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跟我谈条件?!”

“连个孩子都保不住……”

这句话,像最终审判的钟声,狠狠敲在沈清歌的心上,瞬间敲碎了她心中最后一丝——那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这个男人、对这段关系残存的、极其微弱的幻想。

沈清歌站在原地,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比白纸还要苍白。

她没有再看他,也没有再去捡那枚滚落在角落的戒指,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重新面向窗外。

阳光落在她的背上,却照不进她眼底的黑暗。她的背影,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却挺得笔直,像一株在寒冬里被折断了枝干,却依旧不肯弯腰的芦苇,透着一股万念俱灰的、令人心悸的死寂。

良久,病房里只剩下两人沉重的呼吸声。她用一种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又冰冷刺骨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

“厉景辰,你会后悔的。”

说完,她不再停留,脚步平稳地、一步一步地走出了病房,没有再回头看他一眼,也没有再看一眼这个承载了她所有痛苦和绝望的地方。

厉景辰僵在原地,看着她决绝离去的背影,那句“你会后悔的”如同诅咒,在他脑海中疯狂回响,一遍遍撞击着他的神经。

他想追上去,想把她抓回来,想抱住她,告诉她他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怕失去她……但长久以来的骄傲、习惯的强硬,还有那错误的、用掌控来表达在意的处事方式,让他死死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厉景辰只是烦躁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咚”的一声闷响,骨节处瞬间红肿破皮,渗出血丝,尖锐的疼痛传来,却压不住心口那翻涌的恐慌和悔恨。

“周鸣!”他对着门外,咬牙切齿地命令道,声音因愤怒和不安而沙哑,“立刻派人跟着太太!她去哪里,见什么人,做什么事,都必须向我汇报!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她离开公寓半步!绝对不准!”

他以为,只要把她锁在身边,只要她还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一切就还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就还有机会挽回。

却不知道,有些裂痕一旦产生,就再也无法修复;有些人一旦转身,就再也不会回头。他用强权筑起的牢笼,最终困住的,只有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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