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郎挑着担子晃晃悠悠的进了村,一边吆喝着彩线,一边兜售外界的稀奇事儿。他忽然伸出手指,直直点向我,声音带着几分刻意压低的神秘:“这聋丫头,长得可真像通缉画像上的人!”李老三不动声色地塞了几张票子到他手里,嘴角微微一咧,说:“行了,别多嘴。”货郎嘿嘿一笑,接过钱,转身继续忙活。谁料,他手忙脚乱间,彩线盒啪嗒一翻,掉出一支学生用的钢笔。
夜深人静时,哑巴悄悄把那支钢笔递给了我。我接过来,旋开笔帽,露出笔舌,蓝墨水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光,好似一片小小夜空嵌在掌心。我抬头看了他一眼,用笔尖在纸上划拉:“为啥送我?”他接过笔,低头写:“你写字的时候,不用再咬手指了。”
井台边,我们用钢笔在青石上涂涂画画,写下了几个名字——“李老三、村长、巫婆、铁匠”。他停顿了一下,笔尖轻轻划掉了“铁匠”,又添了一句:“他不配。”我盯着那些字,心底一阵寒意涌上来:原来铁匠不过是个听命的工具,幕后另有其人。
第二天,我和哑巴在彩线盒的最底层摸到了一枚纽扣大小的摄像头——那是货郎偷录的证据。哑巴捏着摄像头,盯着它看了一会儿,然后缓缓抬起头,对着镜头无声地动了动嘴唇:“我会让你们听见火。”一瞬间,裂缝里仿佛生出了眼睛,戏台已经搭好,只是帷幕还未拉开。
旱魃祭的日子被临时取消了,理由是“外村女婿突发恶疾”。但实际上,那货郎早被李老三灌药哑了嗓子,成了真正的哑巴。村里风雨欲来,然而鼓皮却莫名松了,气氛愈发诡异。
我无声的笑了,机会—来了,故意在李老三家门前撒了一把糯米,引得他披衣出门查看。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豆大的水珠溅在地上。李老三脚下一滑,扑通一声摔倒在泥泞中。我稳稳站在屋檐下,抬起手电筒,冷白的光束照得他狼狈不堪,像一道刺目利刃劈开雨幕。
他狼狈爬起,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聋鬼!装神弄鬼!”我抬起手,在掌心慢条斯理地写下两个字:“姐姐。”他愣住了,随即从袖子里抽出桃木剑横在胸前。就在这时,哑巴的身影从雨幕中缓缓走出,刀光在闪电的映衬下骤然亮起。
李老三被按进了水洼里,雨水砸在他的背上,像擂响了千万面密鼓。我隔着窗户,看他挣扎成一个“○”形,气泡接连不断地从嘴里冒出来,又迅速炸裂,如同一串无声的“啊”。
哑巴提着刀站在雨中抬头看向我,嘴唇微微动了动:“转过去。”我却只是定定地看着他,没有动作。他的嘴角稍稍扬起,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藏在雨帘后。接着,他伸手去接雨点——那些雨滴混着不知从哪里飘来的桂花糕碎屑,在我的掌心化成一滩血色的糖稀,甜腻又黏稠。
我们合力将尸体拖进深林,雨水冲刷着地面,脚印很快被抹平。哑巴把李老三的道袍撕成布条,一条条缠在桂树枝上,再插进井台的裂缝里。布条在风里猎猎作响,像一面缩小了的幡,飘荡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