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罐在灶台上咕嘟作响,沈清辞正用长柄勺搅动着里面的山楂泥。赤红的果肉混着冰糖熬成了稠浆,酸甜的气息漫过厨房,钻进隔壁的堂屋——萧玦正坐在竹椅上编竹篮,篾条在他指间翻飞,时不时抬头往厨房望一眼,鼻尖随着香气轻轻抽动。
“慢些搅,别溅出来。”他扬声提醒,话音刚落,就见几滴红汁溅在灶台上,沈清辞慌忙用抹布去擦,指尖却被烫得缩了缩。萧玦放下竹篾,快步走进来,抓起她的手往凉水盆里按,“说了让你当心。”
“快好了。”沈清辞抽回手,指尖已经红了一小块,她笑着往陶罐里撒了把桂花,“加了这个,酿出来的山楂酱会更香。”
这时院门外传来阿禾的呼喊,她抱着个小布包冲进厨房,布包里是刚从自家枣树上摘的青枣:“清辞姐!我娘说加几颗青枣能去涩!”青枣带着晨露的湿意,被她一股脑倒进陶罐,溅起的红浆在她鼻尖点了个红点,像颗俏皮的朱砂痣。
萧玦伸手替她擦掉,指尖不经意触到她脸颊,两人都顿了顿。阿禾却没察觉,只顾着踮脚看陶罐:“要熬到什么时候呀?我闻着都要流口水了。”
“还得半个时辰。”沈清辞搅了搅,山楂泥已经能挂住勺背,“等收了汁,装坛的时候加层蜜,封在阴凉处,过阵子就能吃了。”她想起李爷爷说的,去年的山楂酿配着年糕吃,能甜到心里去。
萧玦回了堂屋,却没再编竹篮,只是望着厨房的方向发呆。篾条在膝头散落,他捡起一根,无意识地转着——刚才触到她脸颊的温度,比灶台上的陶罐还要烫些,像那年在山神庙避雨,她往他手里塞的热红薯,烫得人想握又舍不得放。
厨房的香气越来越浓,阿禾已经跑去院外喊邻居来尝新。张婶挎着篮子进来时,手里还拎着串葡萄,紫莹莹的挂着白霜:“清辞酿的酱肯定好,我这葡萄刚摘的,配着吃正好。”
沈清辞舀了勺山楂酿,晾温了递给张婶。紫红色的酱体裹着桂花的甜,酸得人眯眼,又甜得人咂嘴,张婶连说“够味”,非要留下葡萄才肯走。
阿禾捧着小碗,蹲在院角喂刺猬——那几只小刺猬已经不怕人了,缩成红球的身子慢慢展开,小口小口舔着碗里的酱,尖刺上沾了红汁,像披了件花衣裳。
萧玦看着这一幕,忽然拿起竹篾重新编织。这次他编的是个小竹罐,比寻常的深些,口沿还编了圈花纹——等山楂酿封坛时,正好用来装一小罐,给沈清辞放在案头,她夜里看书时,挖一勺配着馒头吃,定是暖的。
灶台上的陶罐渐渐安静下来,沈清辞用纱布滤去果核,将细腻的酱体装进陶坛。萧玦走进来,把编好的竹罐递过去:“装这个里吧,方便取。”竹罐内壁光滑,还衬了层油纸,显然是特意准备的。
沈清辞接过时,指尖碰到他留在竹罐上的温度,像有只小雀在心里扑腾。她低头往竹罐里舀酱,忽然发现罐底藏着个小机关——转动竹底,竟露出个暗格,里面躺着颗晒干的山楂果,用红绳系着,像颗小小的红心。
“这是……”她抬头看向萧玦,他耳尖微红,转身去收拾篾条,只留下一句“随手编的”。
阿禾的笑声从院外传来,她又在追那只最胖的刺猬,银铃似的声响撞在墙上,弹回来,混着山楂酿的甜香,在暮色里轻轻摇晃。沈清辞把竹罐抱在怀里,忽然觉得,今年的山楂酿,比往年的更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