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竹篓里的暖意

萧玦坐在廊下的竹凳上，看着沈清辞在药房里忙碌的背影。阳光透过窗棂，在她发间的桃木簪上跳跃，蒲公英雕纹被照得透亮，像落了层金粉。他低头看了看小腿上的布条，上面还留着她指尖的温度，混着淡淡的药香，比任何药膏都让人安心。

“阿禾呢？”他扬声问，听见药房里传来捣药的声音，笃笃笃的，像在数着心跳。

“在灶房烧热水呢，”沈清辞的声音隔着门板传出来，带着点闷响，“说要给你煮红糖姜茶，说你流了血，得补补。”

萧玦忍不住笑了。阿禾这丫头，平日里看着疯疯癫癫，心思却细得很，定是听了村里老人说的“红糖补血”。他摸了摸竹篓里的野山参，参须完整，带着新鲜的泥土气——这是他在陡坡上扒了半天才采到的，想着能让她配药时多些底气。

药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沈清辞端着个陶碗出来，里面盛着墨绿色的药膏，散发着草药的清苦。“把裤腿卷起来。”她在他面前蹲下，指尖沾着药膏，轻轻往伤口上抹。

凉意顺着皮肤漫开，带着点刺痛，却被她轻柔的动作化解了大半。萧玦看着她低垂的眉眼，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影，忽然说：“昨天你补的短褂，我穿着去挑水，张婶还问是谁的手艺，我说……是我家姑娘缝的。”

沈清辞的手顿了顿，药膏蹭到他的裤腿上都没察觉。她猛地抬头，撞进他含笑的眼里，那里面映着她的影子，小得像颗野山参的籽。“谁、谁是你家姑娘？”她的声音有点发颤，耳根却红得像灶膛里的火。

“你说呢？”萧玦笑得更欢了，故意往前凑了凑，鼻尖几乎碰到她的额头，“会配药，会缝衣，还会管着我不让我上山的，除了你还有谁？”

灶房里传来阿禾的惊呼，接着是瓢盆落地的脆响。沈清辞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慌忙站起身：“我去看看阿禾！”

看着她逃也似的背影，萧玦低头笑了，手却下意识摸了摸刚才她碰过的伤口，暖意顺着皮肤往心里钻。竹篓里的野山参轻轻晃动，仿佛也在跟着笑。

阿禾果然把锅铲掉在了地上，正蹲在灶前捡碎片，小脸憋得通红。“清辞姐，我不是故意的……”她抬头看见沈清辞，眼圈有点红，“姜茶还没煮好呢。”

“没事，”沈清辞捡起锅铲，用布擦了擦，“我来煮，你去看看萧大哥渴不渴，给他倒碗水。”

阿禾这才笑了，蹦蹦跳跳地跑出去，路过廊下时，偷偷看了眼萧玦，见他正望着药房的方向傻笑，忍不住捂着嘴溜了。

红糖姜茶在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甜辣的香气漫了满院。沈清辞搅着茶汤，心里却乱糟糟的，像被什么东西搅过似的。萧玦那句“我家姑娘”，像颗石子投进了心湖，荡起的涟漪久久不散。

她想起去年冬天，他为了给她抢回被山匪掳走的药箱，在雪地里摔得满身是伤，却举着药箱对她笑；想起他编竹篮时总爱刻上她喜欢的海棠，编竹筐时特意留个小格子让她放剪刀；想起他每次试药都抢在她前面，说“我皮糙肉厚，禁得住”。

这些细碎的暖，像野山参的须，悄无声息地在她心里扎了根。

“姜茶好了吗？”萧玦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他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还拎着那只竹篓，“我把山参理好了，你看看能用不。”

沈清辞端起陶碗递给他，指尖碰到他的，像触电似的缩了缩。“刚采的山参火气重，得先炮制一下。”她看着竹篓里的参，根须白净，是上好的品相，“够配好几副药了。”

“不够我再去采。”萧玦喝着姜茶，辣得眼角发红，却舍不得放下，“只要你能用得上。”

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的，阿禾趴在廊下的竹席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只没编完的草蚱蜢。沈清辞坐在药房里炮制山参，萧玦就坐在门口的竹凳上削竹片，打算编个新的药篓给她。

刀削竹片的轻响，混着药房里捣药的声音，像支温柔的曲子。偶尔有风拂过，吹起沈清辞额前的碎发，萧玦就会停下手里的刀，看着她抬手别头发的样子，竹片在手里转了又转，心里的暖意像锅里的姜茶，慢慢溢了出来。

他知道，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就像这竹篓里的野山参，默默滋养着日子，总有一天，会熬出最醇厚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