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颂指尖残留着那株生石花复苏带来的微妙触感,以及自身力量消耗后的淡淡疲惫。他正沉浸在这种隐秘的、自给自足的满足感中,刚踏进客厅,便察觉到气氛不同寻常。
平时冷清得只有管家和佣人无声穿梭的客厅,此刻多了几分凝重,甚至是一丝……尴尬的喧嚣。
烈铮比他先一步回来,正站在客厅中央,背对着门口,身姿依旧挺拔,但栾颂能敏锐地感觉到,那宽阔脊背透出的不再是平日那种掌控一切的从容,而是一种僵硬的、近乎无措的紧绷。
而沙发上,端坐着两位不怒自威的长者。男人与烈铮有五六分相似,只是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更深的沟壑,眼神锐利如鹰,周身散发着久居上位的压迫感,信息素是更为沉淀厚重的烈阳狮气息。他身旁的女士,穿着优雅,仪态端庄,面容保养得宜,但眼神中的精明和审视毫不掩饰。
是烈铮的父母。栾颂在婚礼上见过他们一面,彼此都维持着礼貌而疏远的距离。
他的目光随即下移,然后,定住了。
在烈母的腿边,藏着一个……小团子。
那孩子看起来不过三四岁年纪,穿着背带裤和小衬衫,头发微卷,软乎乎的脸颊带着婴儿肥,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此刻正怯生生地抓着烈母的衣角,偷偷打量着客厅里唯一站着的、气息最强大的烈铮。
最引人注目的是,这孩子身上,散发着一种微弱但纯净的、与烈铮同源的烈阳狮Alpha信息素。虽然稚嫩,却不容错辨。
栾颂的心猛地一跳,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划过脑海。
“阿铮,” 烈父率先开口,声音低沉,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这是烈昀,你的弟弟。”
“弟弟?” 烈铮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极力压抑却依旧能听出的荒谬和冰冷,“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多了个‘弟弟’?”
他的目光如利箭般射向自己的父母,尤其是他的母亲。
烈母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被理直气壮取代:“这是我和你父亲年轻时的一些……意外。之前一直养在外面,现在孩子大了,检测出是Alpha,理应认祖归宗,回到烈家接受应有的教育和培养。”
她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藏品归属。
烈铮周身的信息素控制不住地翻涌起来,那干燥灼热的气息瞬间变得暴躁,充满了被隐瞒、被挑衅的怒意。客厅里的空气仿佛都被点燃,那小团子烈昀似乎被吓到了,往烈母身后缩了缩,大眼睛里迅速蓄起了水汽,却强忍着没有哭出来。
栾颂站在门口,感觉自己像个误入风暴中心的旁观者。他看着烈铮紧绷的侧脸,能想象出他此刻内心的惊涛骇浪。一个凭空出现的、流着相同血液的Alpha弟弟,这意味着继承权、资源、关注度的分割,更是对他父亲“忠诚”和家庭“完整”表象的彻底撕裂。
就在这时,烈父的目光扫了过来,落在了栾颂身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栾颂,你也过来了。正好,以后小昀就住在这里了。你是他的嫂子,平时多照看些。”
烈铮猛地转头,视线第一次真正落在栾颂身上。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未消散的怒火,有被突然施加责任的烦躁,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在家庭变故突袭时,对身边这个“合约伴侣”下意识的……确认?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栾颂身上。
他垂下眼睫,掩去眸中所有的思绪,脸上适时地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温顺和一丝无措,轻声应道:“……是,父亲。”
他扮演着他的角色,完美无瑕。
然而,在他低头的瞬间,无人看见的角度,他的目光轻轻掠过那个吓得快要哭出来的小团子。
一个流落在外,如今被当作筹码带回来的私生子Alpha弟弟?
烈家的水,比他想像的还要深。
而这株意外闯入的、稚嫩的“幼苗”,又会给这片本就暗流涌动的“沙漠”,带来怎样的变数?
栾颂感觉到,体内那点仙人掌的顽强劲儿,似乎又悄然凝聚了一些。他不仅要在这沙漠中生存,或许,还要学着如何在这突如其来的风雨中,护住自己,以及……审视这片混乱的土壤。